宁嘉禾凑到小痦子跟前:“想不想出去?”
小痦子一笑:“总指挥,我可没有你的本事,想出去就出去,想进来就进来。”
“如果我带你出去呢?”
小痦子眼睛一亮:“真的?”
宁嘉禾点头:“不过,你得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
宁嘉禾朝场部尽头的小库房努了下嘴:“去偷样东西……”
“这……这有人看着,去不了啊……”
“把你送到门口就是了。”
宁嘉禾对小痦子耳语着,朝一直看着这边的侯仲武点了下头。
侯仲武走过来,指了指宁嘉禾、小痦子,还有两个人:“跟我进去擦玻璃。”
小痦子一愣,看看宁嘉禾,又看侯仲武。
宁嘉禾讳莫如深地一笑。
侯仲武带着宁嘉禾、小痦子等人走进场部走廊,小痦子落在最后,不时朝各房间张望。
刘前进从办公室出来,看着侯仲武带着几个人走过:“干什么啊老侯?”
侯仲武说:“我领他们来抹抹走廊的玻璃,干干净净迎‘十一’嘛!”
刘前进指着小痦子和后面一个男犯:“让他俩进来给我抹抹。”
小痦子看看侯仲武。
侯仲武说:“好好干,干完过来。”
小痦子和那个男犯跟着刘前进进了场长办公室。
刘前进指着窗户:“给我弄干净了,还有墙角的灰网。”
小痦子搬椅子到窗前,对那个男犯说:“上面我来吧,你去打盆水。”
那个男犯端起脸盆出去接水。
侯仲武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地指挥犯人们干活,宁嘉禾被派到场部仓库门前。
侯仲武低声问:“说好了?”
宁嘉禾点头。
小痦子和男犯在抹玻璃,刘前进忙着收拾东西。
侯仲武进来:“刘场长,忙乎什么呢?”
“去党校,马上走……你说这工作一大堆,我哪有那个心思。”
“该学还得学,不学习怎么进步,这是好事啊。我倒是想去啦,可组织上也不给安排呀。”
刘前进抓起电话:“我现在就找程部长,让你去!”
侯仲武忙拉住刘前进,按下电话:“程部长点你的将,我去算干什么的,以后吧,以后有机会我再去。”
“我这一去,晓渝身上的担子可重了。老侯,你可得多帮衬着点,别把晓渝累坏了。”
“应该的,应该的……你俩干没干完?”侯仲武问小痦子。
小痦子说:“还得等一会儿。你看,那边……”
刘前进抬头看看:“行了,抹抹得了。老侯,你带他们去吧。”
“那行,收拾收拾跟我走。”
档案室门前堆了些杂物。小痦子动作麻利地撬开上头的窗户,钻进去。
一排排卷宗和档案放置在架子上,小痦子找到“第十六监区”的标牌前,开始翻动。
侯仲武还在走廊里指挥犯人们干活。关晓渝不知从哪间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拿着钥匙。
侯仲武迎过去:“晓渝。”
关晓渝指指档案室:“我找个材料。”
侯仲武拦在门前:“我还想找你说个事呢,去你办公室谈吧。”
“我拿个材料就得,你先去办公室等着我吧。”关晓渝要搬门前堆放的东西,侯仲武忙说:“我来吧。”他手忙脚乱地去搬,却把那一摞什么东西碰倒了,他忙俯身去收拾起来。
关晓渝打开门,跨进去。
侯仲武顾不得再收拾,也跟了进去。
小痦子正翻到“傅明德”的卷宗和袋子时,听到外面有动静,赶快把卷宗和袋子揣进怀里。一个制作精良的桃木挂件滑落出来,小痦子捡起来放回档案袋。
关晓渝进来,侯仲武跟在后面,大声地说:“这里的味道可不太好!”
关晓渝应着:“是啊,得常通通风。”
小痦子躲在架子后,碰掉一本卷宗,关晓渝听到,警觉地摸枪:“谁?”
侯仲武从架子后闪出,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我碰掉了,没事。”
关晓渝张望着。
侯仲武说:“这里的味道太重了,快出去吧。”
关晓渝在架子上翻找到一份材料,侯仲武说:“新房那儿我找人刷了刷,你看屋里还需要摆点什么东西?”
关晓渝说:“不用了,咱们也别弄得太特殊,少什么以后慢慢置办吧。”
关晓渝拿了材料,侯仲武上前,急惶惶地抱住关晓渝。
关晓渝说:“快出去吧,让人看见。”
“看见怕什么?你是我老婆嘛。”
关晓渝嗔怪地说:“我现在还不是!”
两人朝外走去。躲在架子后的小痦子闪出来……
正在院里搬砖的宁嘉禾见小痦子从场部出来,忙凑过去。小痦子迅速将档案袋塞给宁嘉禾:“都在这里。”
宁嘉禾兴奋地说:“小子,我给你记一功。”
一辆吉普车停在院里,冯小麦将一个箱子放进车后面。
刘前进出来,关晓渝、侯仲武还有场部机关的几个人跟在后面。
刘前进说:“晓渝,有啥要紧事给我往党校打电话。”
侯仲武说:“你放心去吧,有事我帮着晓渝。”
刘前进看到宁嘉禾,琢磨了下,走过去。
宁嘉禾佯装没看到刘前进,故意走开,胳膊紧紧夹在胸前。
刘前进说:“宁总指挥,躲什么?是不是觉得没脸见人哪?”
宁嘉禾站下,回过身,冷冷一笑:“被俘之人,颜面扫地。刘场长不必如此奚落宁某人。”
刘前进说:“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看来,你还可救!”
宁嘉禾说:“刘场长如果训完话,我就去干活了。”
刘前进回头看侯仲武:“侯监区长,这么重体力的活,你不应该安排宁总指挥来干哪。”
侯仲武说:“不给他找点重活干,他在监室里又不知会生出什么鬼点子。”
刘前进围着宁嘉禾转了个圈,宁嘉禾有些慌乱,胳膊更是不由自主夹紧胸前。
侯仲武看出宁嘉禾的异样,对刘前进说:“场长,后面的墙还没刷哪,让他们去干活吧。”
刘前进像是没听见,自言自语:“我突发奇想,像宁总指挥这么大的官,舞应该跳得不错吧……我们是不是,请宁总指挥给我们跳一个呀……”
众人面面相觑,刘前进先拍起巴掌:“来呀,跳吧!”
宁嘉禾恼火地吼着:“姓刘的,你别逼人太甚!”
“我可没逼你,我就是想看看宁总指挥的舞姿,没别的意思。”
“你—”宁嘉禾急了。
刘前进掏出枪,众人都一惊,侯仲武忙上前拉住刘前进:“刘场长,你冷静点!”
刘前进扒开侯仲武的手,将枪口对准宁嘉禾。
宁嘉禾恐惧地说:“你干什么—”
小痦子等囚犯也都紧张地看着。
“叭!”刘前进突然朝宁嘉禾脚下放了一枪,宁嘉禾不由向上一跳,一个档案袋从他衣服里掉了出来。
侯仲武大惊。
这件“突发”事件,使得刘前进的“去党校学习”晚了一个多钟头。宁嘉禾、小痦子被关进了禁闭室。
回到办公室,刘前进急忙打开“傅明德”的档案袋子,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想要的什么东西。关晓渝仔细看了两遍后,也没发现什么。
刘前进说:“他们既然把东西偷出来了,肯定是有什么用处。这样吧,反正我要到军分区,正好把这个带上,请技术处的同志再仔细看看。”
关晓渝问:“那宁嘉禾和那个小痦子怎么办?要不要分别提审?”
刘前进琢磨了下:“算了,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不太现实,还是先把这其中的秘密找到再说吧。”
宁嘉禾和小痦子坐在禁闭室墙角,小痦子说:“总指挥,那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吗?”
“不该你问的不要问。”宁嘉禾头不抬眼不睁地说。
“可这事……你们把我牵扯进来了,我……我像个傻子似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哪。我,我冤死了!”
“等到举大事成功的那一天,你会得到回报的。”
“这……那是猴年马月的事呀……总指挥,您给我画的饼可不小,不过,那东西不顶饿。这回的事,您让我又得加几年的刑期倒是跑不了了。”
宁嘉禾瞅了小痦子一眼:“鼠目寸光!”
“总指挥的意思……我们这几天就要有大动作?”
宁嘉禾又闭上眼,不理小痦子。
“不过,这回我倒是看出来了,那位侯监区长,可是我们的贵人!”
“不许胡说!”宁嘉禾逼视着小痦子,“你要是乱说,别怪我不客气!”
关晓渝的宿舍粉刷一新。墙上有挂钟,贴着大红双喜字和宣传画。
屋里摆着躺柜、板凳、双人床。床上铺着印花床单,摆着两床军被,床下有两个脸盆。桌上放着那支系红穗的短笛。
两名小战士在扫地擦柜。
侯仲武拿着红纸包走进来,往盘里放着香烟、糖果。
一个战士问:“监区长,你这个新房怎么样?”
“不错!让你们受累了,来,吃糖。”侯仲武抓过一把糖,塞给两个战士,“喜糖是一定要吃的!来来,拿着拿着,你们先休息一会儿吧。”
两个战士走后,侯仲武关上房门,观察着墙壁。他移开衣柜,敲了敲墙壁,发出空空的声音。没错,这是一个地道口。
锦屏镇诊所的这间病房成了临时指挥部。墙上贴着带有部队驻防标志的新锦屏监区分布地形图。
病房里坐着刘前进及公安大队、军分区的几位主要领导干部。
程部长神情庄重地在讲话:“没想到啊,咱们这次的作战指挥部居然设在了这个诊所里。也好,这里既能全盘操控新锦屏的一切情况,也能监视敌人的行动。那个大车店,前进,要严加监视。”
“我已经派人盯住了,早就盯住它了,放心吧首长。”
“我们的剿匪斗争进行这么长时间了,可是以唐静茵匪帮为首的土匪,凭借着密林山洞与我们周旋,不断地骚扰我们,让我们很头疼。这次,他们要汇聚各个山头的土匪在新锦屏搞一次大劫狱。我们呢,就来个将计就计,把唐静茵匪帮引出山洞,来个瓮中捉鳖,聚而歼之!”
刘前进认真地听着。
程部长说:“敌人的招法是偷袭,我们的打法就是隐蔽起来严阵以待,一定要借给土匪一个放心偷袭我们的胆子!”
战前动员会结束后,其他同志都走了,指挥部里只剩下程部长和刘前进了。
程部长将傅明德的档案递给刘前进:“这里面所有的东西技术处的同志都检查了几遍,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也没有。”
刘前进说:“不对,这里面肯定有大文章。要不然,侯仲武不会串通宁嘉禾让小痦子去偷这个东西。”
“你说得不错,可是……事实确实如此。”
刘前进又说:“敌人会不会把那份我们一直在找的潜伏特务名单写在什么地方,只能用什么特殊方式才能显示出来?”
程部长说:“你这个想法技术处的同志也考虑过,可是……真的没有任何发现。”
“这就怪了……难道敌人是在故意施放烟雾弹?”
程部长想了想,说:“那这个烟雾弹的代价太大,也太冒险。”
刘前进站起来:“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郑运斤放了烟雾弹!”
刘前进的思绪指向,已经在向着问题的核心又走近了一步。虽然当时还很难搞清楚郑运斤这样做的真实用意。
放风时间。郑运斤像没事人一般,在活动着腰身。宁嘉禾凑了过来。
郑运斤打着哈哈:“哟,总指挥,禁闭关完了?”
“少废话!那个潜伏人员的大名单,真的在你抓进北校场监狱的时候让他们收走了吗?”
郑运斤不语。
“你所有的东西我们已经拿出来了—”宁嘉禾盯着郑运斤。
郑运斤一愣:“东西在哪儿?”
宁嘉禾叹了口气:“可是,又让共党拿走了。”
宁嘉禾又说:“东西如果落到他们手上,我们多少年建起的潜伏网可就真要……”
郑运斤说:“总指挥,你放心,就是共党把那些东西翻个遍,也找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话怎么说?”
郑运斤拍拍宁嘉禾的胸脯:“总指挥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出去的时候,这里的玄机自然就会让总指挥知道了……”
郑运斤诡谲地笑着。
新锦屏的“凌氏诊所”,也就是军分区的反暴狱及剿匪指挥部里,备战部署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用刘前进的话来说,大大小小的“套子”一个一个地都“下”好了,就等着那些害人的豺狼虫豸往里钻啦。
“制止暴狱,消灭进犯的土匪!这就是你们的任务。我和新锦屏的同志们已经商定好了……”程部长拿起指示棒,侧身指着墙上的地形图,“你们兵分三路,赵营长带领第一路人马直接开进新锦屏,在监狱四周作好埋伏。”
赵营长回答:“是!”
“第二路由邵连长带领二连的指战员,埋伏在鹿鸣谷,伏击由西南方向进犯新锦屏的各路土匪。”
邵连长回答:“是。”
“第三路由李连长带领三连的指战员,埋伏在青石坪,伏击由西北方向进犯新锦屏的各路土匪。”
李连长点头:“明白。”
“如果没啥问题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注意,不要走出这个诊所,以免惊动敌人……”
大家陆续走出,刘前进凑到程部长跟前:“我哪?”
程部长说:“少不了你的仗打。唐静茵一定会在新锦屏山外接应暴狱出来的宁嘉禾。她就交给你处理了。”
“程部长,那个周大姑带着土匪走暗道进新锦屏—”
程部长打断刘前进的话:“算你动脑子,放心,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
刘前进狡黠地一笑:“那您不说?都这时候了,您还和我逗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