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才人面露迷惘之色:“臣妾也不知道。本来以前在家乡的时候,臣妾的身体不说健朗,倒也还过得去,可是进宫没多久就老是生病了,想必是水土不服吧!”
淑妃却摇摇头:“就算是水土不服,也没有道理一直不见好的道理吧?本宫远离家乡岂止万里之遥,祈国和同裕朝风土民情完全不一样,本宫刚开始来是有点水土不服,但是稍加调理之后便也好了,为何这都一年多了,妹妹的身体不好反坏呢?”
听淑妃这么一说,顺昭仪也疑惑起来:“这么说倒也有理。怀莹,太医是怎么说的?”
“太医说因为臣妾的身体底子弱,所以到了北方之后,身体无法适应,才会小病不断,一定要静养才可。至于其他的,太医倒也没说什么。”说完许才人又咳了两声。
顺昭仪叹息道:“或许真是因人而异吧!唉,这人好了又病,都快成药罐子了,可真是苦了你。”
许才人深锁眉头,清丽的脸庞堆积起浓重的失望惆怅:“都怪我,白白坐了这个位子,却不能伺候陛下,反而成了宫里的负累,臣妾真是惭愧。”
“你快别这么说。”顺昭仪一下子握住许才人的手,略一沉思,“我看这样吧,改日我多请几位太医,一起为你诊治诊治。我倒还不信了,这些个小病而已,堂堂同裕的御医会没有办法?”
“娘娘……”许才人鼻子一酸,眼泪倏然落下:她一个才人而已,后宫地位原本就不高,再加上身孱体弱,连皇帝的面都几乎见不到,她这个朝阳殿的宫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怨情,有的人甚至对她这个主子并不好。但她本性最忌争斗抢夺,因此她从来不去计较,只把错咎归结到自己身上。而后宫嫔妃之中也没什么人愿意往她朝阳殿走动,也就是顺昭仪来得最频繁,所以她的寝宫向来冷清得紧。但现在顺昭仪居然肯亲自去请太医来为自己会诊,不管顺昭仪是不是看在同乡之谊的面子上帮她,她都感激万分。
“练姐姐的主意甚好,本宫也赞成。”
“淑妃娘娘……”许才人只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不断吸着鼻子。
“好了好了,要是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在欺负你呢!”顺昭仪笑了笑。
许才人许久都不曾这样开心地笑过了:既然有一丝希望,那为何不试一试呢?只要还有机会侍奉皇帝,她都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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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浣衣局忙碌如昔。
小夜和淙儿一脸轻松,连做工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哼上点小曲儿。
“小夜,淙儿。”从屋中盈盈走出来的玉禹卿笑靥如花。
两人齐齐回头。
“一大早的,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呀?”
“你呀,前天还病得十条命去了九条似的,今天可又生龙活虎起来了,也不枉我和小夜辛苦这两天。现在看你好了,我们当然高兴了。”淙儿的眼睛弯成了新月。
玉禹卿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如果我有一天能出了这浣衣局重新生活,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又来了。”小夜无奈笑道,“我早就说过,大家姐妹一场,如果生病的换做是我或者淙儿,禹卿,你的做法肯定也和我们一样对不对?”
“那是自然了。”
“不就行了?”
玉禹卿认真地点了点头。
“对了,明天不就是你和莫公子相约见面的日子吗?你有什么打算呐?”淙儿问道。
“我现在就去找我大姐跟她说清楚。”
“哦,难怪你会穿成这样呢!”淙儿这才注意到玉禹卿今天并没有穿浣衣局的工服,而是换上了她来时穿的那件牡丹红齐胸襦裙。
“是啊!哦,不跟你们说了,我先走了,得抓紧时间,秦主事那里,就劳你们担待了。”玉禹卿拍了拍两人的手臂匆匆道。
“也好,你快去快回吧,希望一切顺利。”小夜说。
玉禹卿冲两人微微点头,正欲转身离开。
“怎么,你不用干活了?”秦主事冰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忽然砸了过来。
三人慌忙站好。
秦主事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玉禹卿,冷笑道:“一大早就打扮成这样,你想干嘛?”
“秦主事,我正想向你告假,我找玉选侍有急事相告。”
“是啊,禹卿的活儿我们帮她做就好了。”小夜连忙解释。
“你们做?”秦主事瞥了两人一眼,“这两天你们帮她做还没做够是吧?你们来浣衣局这么久了还不懂规矩是不是?”
三人一时哑然。
“想不做就不做,想休息就休息,想出去就出去?哼,这十几年来还没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做,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啊!”秦主事一手叉腰,不住冷笑。
“秦主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淙儿小声辩解。
“迫不得已?到这儿的哪个不是迫不得已?”秦主事似乎已经忍了很久,这一刻终于爆发了一样,尖着嗓子嚷起来,“实话跟你们说,这两天我已经受够你们三个了!这会儿明明是玉禹卿想溜出去偷懒,还说正要找我告假?要是我现在不来,她是不是就直接跑了?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管事的放在眼里?啊?”
“秦主事请息怒,我确实有要事要找我大姐商谈,时间紧迫,如果你要数落要治罪的话,我回来再领受吧!”玉禹卿上前一步低头道。
秦主事这一骂,这一拖,也不知要多久才会消气。她的病才刚刚好,精神还很萎顿,身体有些僵硬,而且头脑昏重不甚清醒,这会儿勉强起床,本就耽误了些时间,她又一心想着明日见莫璟的事情,心中焦虑,如今见秦主事挡路,更是烦躁不安。
“哦?要事?什么要事?你说来听听。”秦主事来了兴趣,讪笑道。
玉禹卿一愣:这事怎能对她言讲?
“秦主事,此乃我的私事,恕我暂时不能告诉主事。”
“你……”秦主事顿时怒气冲顶,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好大胆的奴婢,问你话居然不回答,简直反了!”
“请秦主事暂且让路,待事情办妥,我随你怎么责骂都可以。”玉禹卿顿觉胸口憋闷,不由微露愠色,把心一横,冲口而出。
“我要是不让呢?”秦主事嗤之以鼻,横在了路中间。
“主事,我的工夫自有小夜淙儿帮忙,又不会耽误你交工,你又何苦为难我呢?”玉禹卿又气又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禹卿……”淙儿急了,赶紧扯了扯玉禹卿的袖子。
“禹卿,别说了。”小夜也小声劝道。
可玉禹卿并未动摇,站得笔直,只是等待着秦主事的答复。
“为难你?”秦主事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突然狂笑起来,“就算为难你又怎么样?不光为难你,就算我为难这里所有的人那又怎么样?”她左右转了转身,环指着院子里正围拢过来惊诧不已的其他宫女。
“秦主事!”玉禹卿猛然吼道。她的头脑瞬间空白,但觉一口怒气卡在喉中,只想立马吐出来,否则就要憋死自己了一般,“不要欺人太甚!你可知道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禹卿你在说什么呀!”小夜淙儿齐齐慌乱叫道,一左一右架起她来。
“下作的东西,反了你了!”
何曾有人对秦主事说过这样的话?她骤然一声厉喝,跳了起来,额上青筋直冒。未等玉禹卿反应过来,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脆生生地映在了她白皙的肌肤上,瞬间红肿了起来。
“啊!”她痛喊出声,秦主事的力道之大,她猝不及防,竟然被一掌打倒在地。小夜淙儿惊叫一声,忙去扶她。
“你这一巴掌,我玉禹卿记下了,他日一定双倍奉还!”玉禹卿一双美目似要喷出火来,空气都快燃烧起来了。她紧紧咬着嘴唇,身子微微颤抖。
“奉还?”秦主事怒极反笑,竟然拍掌道,“好,你玉禹卿可真有种!既然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对着干,那我要是不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欺人太甚,好像还有点对不住你了?!”
众人还未缓过神来,却见秦主事转身跨进东院的屋子里抄了一根粗木棍,下一刻就大踏步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