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王全身披挂,寺人拿出头盔,抬出铁甲,宰伯拿出文王佩剑挂在文王的腰间,楚文王面无表情,随口说了一句:“让优儿和寡人一起去。”
宰伯应了一声,忙差人去请公子优。
在郢都郊外,大军列队待发,三通鼓响,接着碧螺号抬了起来,吹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这时,战马自动闪开一条路,一条红色的地毯直通楚文王战车,楚文王带着优远远地便下了战马,他们在卫队护送下一起登上战车。
楚文王抽出腰中宝剑,扫视面前将佐,大声吼道:“寡人自受命以来,外攘四夷,东征西杀,将不惜命,兵不怕死,方有这千里苗疆,可笑巴人,竟以蕞小之兵相胁,恫吓寡人,今日,寡人将以妣丽娘娘的名誉起誓!寡人,定将他们赶回森林,出发。”
顿时,旌旗猎猎,战车隆隆,直向老巴颜指定的地点儿进发,前锋早到,后阵扎圆。楚文王驱车而出,那巴颜也拍马向前。
楚文王车上拱手:“岳丈大人可好?”
那巴颜“哼”了一声,喊道:“熊赁,当初武王许我以女嫁你,可谓准妻,如今,多年已过,我的女儿缘何还谓夫人?”
楚文王哈哈大笑:“岳丈大人,寡人之宫虽小,也不乏齐姬宋子,入主兰台不难,难的是德性品优,贵女儿,德望浅薄,品相平常,能居夫人已属勉强,难道还要觊觎后位不成?”
老巴颜气得七窍生烟,大吼一声:“那我就杀了你这个狂妄小子……”
巴颜说着便舞马而来,早从楚军中飞出两将将巴颜截住。
楚文王回头看了一眼儿子优,小声说道:“优儿,你去杀了这个匹夫,父王封你做世子。”
那优双手抱拳,说了一声:“遵命!”将手一挥,早有兵丁将马牵来,优翻身上马,大叫一声:“闪开!”
优的战马从队中呼嘨而出,两将见优杀来,便将战马圈回,站在一边观战,那优马到跟前,见老巴颜手持宝剑而立,优不觉将马勒住。
老巴颜摸着胡子笑道:“我外孙长的好快呀,几年不见,竟也出落成一员虎将了。”
优在马上拱手:“请外公速回,你若再插手楚宫,只能害死我的娘亲。”
巴颜把眼一瞪,吼道:“那又怎样,今日我来,就是要教训教训他这个出尔反尔的小子。”
优将枪一横:“外公再不后退,可就别怪外孙不客气了。”
老巴颜哈哈大笑:“你尽管放马过来,外公正要看看你的能耐如何!”
老巴颜拍马舞剑直奔过来和优两厢接架相还,战在一处。优多次占了上风却不忍下手,巴颜也是喜出望外,他一边劈砍崩砸,一边大声叫好。
楚文王看得真切,骂了一句:“无用的东西!”一挥宝剑,大军俺杀过去,巴人部落哪里经得住如此冲撞,顿时乱了阵脚,那巴颜见自己的兵马大乱,心里发慌,他虚晃一剑,便拉转马头败了下去,楚文王驱车追赶,直追出三十里方回。
楚文王回到宫里,怒气满胸,他卸了战甲便直奔桑巴处,桑巴闻知文王驾到,急忙相迎,在宫门外和文王相遇,桑巴急忙跪倒:“大王!”
楚文王用剑一指桑巴,骂道:“好你个贱人,几年来,你兴风作浪,将我楚宫搅得鸡犬不宁,全不知德性贤婌为何物,如此蠢妇也敢觊觎后位,我看你做一个夫人都嫌多余,来人,把桑巴圈入落凤台思过。”
桑巴嗑首谢恩,跟着宰伯走了出去。
楚文王想起了扁鹊等人,轻裘软巾到扁鹊下榻的驿馆去看望,两人对座,楚文王真诚邀扁鹊留下,扁鹊先行告罪,说:“山野村夫闲云野鹤,疏懒成性,受不得约束,望文王还是另选贤良才对。”
楚文王见苦留不住,便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我楚宫太医院大多皆为南方游医,以往以吓神驱鬼为能,岐黄之术甚是一般,请神医在临走之前替寡人重整太医院,多加规范提点。”
扁鹊见文王至诚相待便也点头答应,这时,宰伯悄悄进来,在文王耳边说道“那个息侯被抓回来了,屈重大人特来请旨。”
楚文王闻言,只觉脑子“嗡”地一声……
原来,厘龙一行千难万险终于到了息国边寨,此时的边寨已被楚将尚苴众兵把守,出寨的百姓须一一比对,方能放行,厘龙他们已到关口,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吴七过去了,接着是孟回,息侯被裹在中间,刚到关口,息侯便慌不叠地拿出令牌让兵丁验看,那兵丁看了看息侯,见无特别之处,正要放行,另一个在息侯身上推了一把让他快走,谁知这一推,那息侯吓得浑身打颤,他连连摆手:“说我不是息侯……我……”厘龙一看不好,抽出宝剑,一剑向息侯刺去,谁知那息侯颤作一团,竟被一个楚兵挡了一剑,吴七见事情败露便又折回头来,那息侯一见大喊大叫,他摆着双手向着楚兵跑去。那尚苴先将息侯护住,然后命令弓弩手一齐射击,可怜陈国卫队,七人入楚,竟在此时一一倒下。那厘龙在最后一息,将手中宝剑向着息侯掷出,宝剑挂动风声,却将一个楚将来了个贯胸而入……
那尚苴遂将息侯接到军中,由众兵护卫,连夜送往郢都。那息侯庆幸此时此刻自己还有命在。多日奔波,直到此时,他方能大睡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当他醒来,自己已经在一间牢房内了,见外面有楚兵守着,他又悄悄掐了一下大腿,一阵疼痛直透心底,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此时,他还活着。
邓芈匆匆到兰台来见文妫,她先将寺人宫娥赶了出去,将文妫拉到面前,对她说:“息侯被抓回来了。”
文妫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好在钗环眼快一把将文妫搂住,将她扶躺在牙床上。妫无声地流着泪。
邓芈紧紧拉着文妫的手:“嫂子一定要想开些,那七个陈国勇士全让息侯给卖了,嫂子,你看错人了,那息侯就是一堆臭****,这么多年,你为他做了多少,可他却……却……”
邓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一时语塞……文妫将枕头捂在嘴上大声地哭了出来……不知过了多久,文妫停住了哭声,问邓芈:“他关在哪儿?”
邓芈大吃一惊:“你……你什么意思?”
文妫平静地说:“我想见见他。”
邓芈:“你疯了?”
文妫:“姑姑,扶我起来。”
钗环将文妫扶了起来。
文妫说:“邓芈妹妹,这么多年,多亏有你,妫儿谢谢你了。”说着,对邓芈大礼参拜,邓芈一把将文妫扶住:“嫂子,你这是干什么呀,好好好,你起来,我带你去见息侯。这总行了吧?”
文妫这才站起身来。
天牢里,息侯坐在那里木呆呆地望着窗外,门“哗啦”一声开了,只见文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邓芈。息侯一见喜出望外,一下子爬了起来,欣喜若狂,他一把将文妫扶住:“妫儿,是你吗?我不是做梦吧,是你吗,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我就知道……”
文妫冷冷地:“把你的手拿开!”
息侯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松了手。
文妫冷冷地问:“那七个勇士呢?”
息侯:“是……是他们要杀我,他们……他们要说寡人……”
文妫:“我问你,他们人呢?”
息侯:“死了,不过,是他们先动的手,本来是过去的,本来是要过去的,可他们……”
文妫:“跪下!”
息侯:“你听寡人跟你说……他们……”
文妫厉声:“跪下!”
息侯:“你是让寡人给你跪下吗?你是在跟寡人说话吗?”
文妫:“你也配称孤道寡,哈哈……我真是瞎了眼了,跪下!”
息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他突然爬过来,紧紧搂着文妫的双腿:“你不会不救我吧,夫人,你不会不救我吧,我是你的丈夫,我是息侯哇。”
文妫用尽全力,猛地甩手给了息侯一记响亮的耳光:“你死吧。”
息侯猛地站了起来:“我想你不敢不救我,我之所以到了这里,全是被你害的,你是我的同谋,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开口,你就得为寡人殉葬!”
文妫“哈哈”大笑。
息侯不解地:“你笑什么,你不信?”
文妫笑吟吟地说:“我信。我太信了。”
文妫为息侯打了一下身上的土,摸了摸息侯的头发,突然她用尽全力,甩手又是一记耳光,这一巴掌竟将息侯打了一个跟头……
文妫又是一声仰天大笑:“哈哈……”
文妫走了。
息侯爬了过去:“你别走,你别走哇,妫儿,你救我出去,你救我出去呀,妫儿……妫儿……”
桑巴被圈进了落凤台,息侯又被屈重从边关押回,用喜儿的话说,这回就算是神仙也不能救文妫回转,只要文王御审,有楚国大臣在侧,那息侯安敢不从实招来,如此吃里扒外,私通息侯,那文妫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砍的,就算文王不忍,那些大臣也不会让他们的王上蒙羞。喜儿给齐姜献策,此时,可使齐使入楚,齐国乃中原大邦,如果此时齐使能到楚国,那楚王再不愿意,他也自会掂量轻重。于是,齐姜连夜给母国修书,并派人快马送往齐国。
齐桓公接了齐姜书信,看过之后将它交于左右大臣,信上讲述了这一年多来楚国发生的所有事情,特别是巴人反叛、瘟疫肆虐,桑巴被圈进落凤台,息侯被抓回郢都,文妫和息侯旧情不断,兰台将被虚出,请求君上速派使臣入楚,后宫大位可定。然而那些谋臣看到的却不是这些,他们看到的是楚国连连遭难,上下不谋,巴人叛国,楚国实力消弱,瘟疫刚退,楚国政坛不稳,如此楚国,貌似强大,实则千疮百孔,此正是用兵之机。
仲孙淑说:“自周王东迁以来,列国臣子,不知君父。熊通越制,宋、郑弑君,这一切都习以为常,海内诸侯,皆知我齐国无私,只要此时传檄,定有千乘相随,此正是对楚用兵之大好时机。”
管仲思虑良久乃道:“不可,理由一、是楚国刚刚灭掉申、邓、息,绞,其熖正炽,二、大齐改革尚未完成,三、楚乃江南之大国,习水战,当年昭王伐楚,虽率六师,到最后竟落了个昭王魂归,六师不回,如果齐国贸然出兵,是用自己之短去比对方之长,战胜了还好,万一有个闪失,我齐国之威定然无存。当年将公主远嫁荆楚,就是在争取时日,此时用兵时机尚不成熟。”
齐桓公默默点头,问臣下:“公主来信,如何区处?”
管仲说:“按公主所请,派一使者入楚,入楚之人必须有贤德之名,此行,定要以睦邻为务,以友好为功,万不可使对方有过多的猜想。”
桓公突然想起一人可使楚,这个人姓田名完,你道此人是谁,他便是先前投齐的陈完,自陈完离开陈国,来到齐国,被仲孙淑接住,第二天便派兵送往临淄,那齐桓公早就听说陈完有仁义之名,当即设宴,见此人谦谦君子,方知传言不虚,当下便封他为士大夫,被陈完婉拒,陈完说:“臣蒙君上收留已属万幸,断不敢有所图盼,臣在曲水时,不过是一农夫而已,陈完之志,仍在田间。”
于是,齐桓公便赏陈完良田千倾,封他以工正之职列于朝廊,从此,陈完便改陈为田。
那田完接了桓公的差派出使楚国,管仲再三交待:“此行万不可参与楚宫事务,兰不兰台,全凭公主自取,只要做到和睦两国,就算大功一件。”
田完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