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赀下马:“既然妫儿开口了,屈大夫,快把你的剑收起来吧。”
妫再行礼:“谢大王。大王,怎么?您知道我的名字?”
熊赀哈哈一笑:“阳子兄弟刚才叫你妫儿,寡人听到了。”
妫:“大王,你们按原路返回吧,照我刚才指给你们的方向走,祝大王一路顺风,早日回到楚国。”
熊赀欠身:“多谢姑娘指路。”
妫拉着睢阳子离开了。
熊赀望着妫与睢阳子离去的方向,频频点头:“这个妫儿,不仅人长的漂亮,还有一颗侠义心肠,好,好啊。”
屈重掉转马头:“大王,此次暗访宋国,真是处处不顺,本想让宋国作为内应,联合反周,策应我楚师北伐,无奈他宋公左右摇摆,狡猾暧昧,好不容易潜了回来,又在陈国迷了路,还差点让这个睢阳子给暗算了,哎……”
熊赀翻身上马:“屈大夫多虑了,寡人此次北游,虽说未能与宋国谈妥,但一路所见北方诸国城防布局,风土人情,却是我大楚所没有的,子元。”
子元:“子元在。”
熊赀:“回去你要将这次在北方的所见所闻详细写下来,给斗太师他们看看,人家北方都是怎样经营的,好的地方,要学过来。”
子元:“喏!”
熊赀扬鞭:“驾!”
三人朝来路奔去。
杵臼一病不起,这可把蒲姬吓坏了,太医们都看过了就是找不到原因,蒲姬告诉他,如果再不见好,太医院每人罚俸半年,可就这,杵臼的病情仍然不见起色,十几天过去了,人瘦了一圈不说,就连走路也都显得吃力,有人提议,既然大公主明年大婚,倒不如提前准备,用喜气冲冲也许就好了。于是,蒲姬作主,遍撒请柬,那些外放官员,各封地的侯子侯孙、陈完自然也在被请之列。
妫和睢阳子走出林子,外面顿时明亮起来,山峦、树木起伏不断,一股清泉从山涧里流了出来,一片潺潺作响,此时,满玉如玉,云如白絮,透过白絮,可以看见更高更远处的繁星点点。
易阳子的坟头上已经长满了青草,睢阳子在坟前跪下:“师傅,我现在已经是曲水的至正了,这是妫儿,她是个好姑娘,我想娶她,妫儿,来见见我师傅。”
妫也在睢阳子身边跪下:“师傅,我听说,你让阳子不问时事,一门心事做学问,现在他做到了,如今他是至正,除了榷场里的杂事,他都在省悟研读。阳子说你是个世外高人,学问极好,他们都说我是妖女,说我会给人们带来不幸,师傅你信吗?”
睢阳子说:“不信,师傅绝对不信,师傅,妫儿是个好姑娘,我爹娘死的早,现在只有你能替我做主了,成全我们吧,师傅。”
两人向着坟头再次磕头。
睢阳子将妫拉了起来:“好了,师傅没问题了,等我拿到俸银,我就托人到你家提亲。”
妫幽幽地问:“你当真要娶我吗?”
睢阳子点点头:“为了德满百件,这一年多来,师傅留给我的钱,全花完了,我不能空着手到你家去,我请不起三媒六婆,也拿不出像样的聘礼,不过我……”
妫将睢阳子的嘴捂上:“不,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不嫌我是妖女就成。”
睢阳子激动地说:“你怎么会是妖女呢?那个周老头他是胡说八道,你千万别信他的。我们阴阳门从来就不信他那一套。”
睢阳子将妫轻轻地揽在怀里……
两个年青人相爱了,淮伯将此事报于陈完,陈完会心地笑了,直到此时淮伯方知陈完用意,他笑着说:“原来公子是在为令妹选婿啊。”说罢,便躬身向陈完道贺。此时,陈完脸上浮上了一层阴云,他忧心忡忡地转身走去,淮伯不解,急忙紧走几步问陈完:“公子为何不乐?”
陈完叹了一口气:“德事百件已让睢阳子耗尽了家财,此时令妹嫁过去,明摆着日子难过,当初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
淮伯说:“此事好办呢,这有何难。”
第二天,淮伯在睢阳子的必经之路上放下一包马蹄金,又将一简放到里边,上写“天赐阳子十锭金。”两个人躲身树后,不多时,果见睢阳子和妫说笑着走来,妫见一个包裹,用手一摸,见是金子,抽简看时却见上面写着“天赠阳子十锭金”便将简递给睢阳子,睢阳子看了,便取出刻刀,又在背面还了几个字“外财不富命穷人”将简插回原处,和妫笑着跑开了。
淮伯和陈完走了出来,淮伯拿起竹简看后,递给陈完,陈完看罢对淮伯说:“收起来吧,看来,我们是多虑了。”
傍晚,睢阳子送妫回来,突然听到有男子和钗环姑姑说话,睢阳子拉了一下妫,两个人伏在一块石头后向里张望,睢阳子认识,他悄声对妫说:“那个人就是曲水陈完。”妫不解地问:“他到这里来做什么?”睢阳子摇摇头,俩个人悄悄地退了出来。
晚饭时,没等妫儿开口,钗环倒先说话了:“今天你和阳子进来时,我看到了你们,你知道今天来的那个公子,他是何人?”
妫问:“他是谁呀?”
钗环:“他是曲水陈完,按辈论,他是你的本家长兄,其实,他早就知道咱在这里,只是不愿打扰,如今有事,不得不来,你姐姐妫奾明年三月大婚,这是你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他特意过来通报一声。”
妫停住了筷子:“姐姐大婚?不是还有娘亲吗,怎么会是唯一呢?你不是说,君侯是我爹吗,他们都去哪儿了?”
钗环垂首良久:“你可知道那一年我为什么买了刀头让你祭拜吗?你问我拜的是谁?我说,是山神公公,其实,拜的就是你的爹娘。”
钗环声音不大却如五雷轰顶,只震的妫儿眼前金星乱飞,她突然大喊:“不,我不信,我娘好好的,你骗我!骗我……”
钗环一动没动,她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般结果,只是麻木地往嘴里送着饭。
妫一下子把钗环的饭碗抢了过来,她跪在地上:“姑姑,你告诉我,你刚才全是骗人的对不对,对不对,过去你老骗我?”
钗环木然地脸上滚下了泪珠……
妫大吼:“我娘好好的,你哭什么呀!”她将碗放回石桌:“不,我不信,不信,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妫一步步地往后退着,转身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山口,跑到这么多年一直等娘的山口,她怔怔地地望着山下的小路,眼前不时地出现着幻觉,只见陈宛戴着纱罩走上山来,妫大喊一声:“娘……”
空空的小路上,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在刮着,只有不知名的昆虫在叫着……
自从她们来到这里,妫不止一次地问过钗环姑姑,娘还能找到咱吗?钗环姑姑十分肯定地回答过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每天都到这里来等,尽管娘始终没有出现,可她坚信,终有一天,娘会出现在那条小路上,就像上几次一样,娘总会在失望中出现,希望,希望就象心中的太阳,今天落下去,明天还会照常升起,可如今,自己心中的那轮红日永远沉下去,有梦的人是幸福的,有梦的人生是多彩的,尤其是妫儿……
这么多年,自己跟着钗环姑姑学字,上山砍柴,学编织、学女工、学训兽,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表现给母亲看,如今……一切都不存在了……妫轻轻地唱着母亲唱过的歌谣:“有女同行,颜如舜华。将翱将翔,彼美孟姜。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睢阳子从钗环那里知道了一切,他一路寻来,见妫失神地坐在石头上,唱着那支母亲的歌谣,他将妫搂在怀里。
妫失声痛哭起来,喃喃地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睢阳子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妫哭累了,在睢阳子怀里睡着了,睢阳子怕惊醒妫,一动不动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妫把自己最珍贵的一件绣帕拿出来,这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念想,上面绣着两个姑娘,两边各绣了四个字,一边是“妫奾连体”,另一边是“内外一心”,她将绣帕交给睢阳子,要他转给公子陈完,带给将要大婚的姐姐妫奾。
陈完接过绣帕,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告诉睢阳子:“我会让太子亲手交给公主,这一点让妫儿尽可放心。”
睢阳子见陈完将绣帕收下,他努了努嘴还想说什么,却一时无法开口,
陈完看出睢阳子有话,便道:“你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睢阳子这才将自己的心里话倒了出来:“我想娶妫为妻,我的父母早就过世了,我师傅去年也不在了,想请公子为我主婚,不知公子愿意否?”
陈完点了点头:“等我从宛丘回来,我亲自为你们操办。”
睢阳子一揖到地。
陈完到了宛丘,按上大夫的身份拜见了杵臼,并呈上礼单,杵臼特意个别地接待了陈完,此时,杵臼身体虚弱,不时地咳嗽,陈完拉着杵臼的手说:“一年没见,君上怎么病成了这样。”杵臼摆了摆手,陈完向宣公汇报了这几年曲水的变化,说曲水新城按祖制设计,只有北市一直向城外滚动,宣公听了,除了对陈完的能干大加褒奖,还对他造福一方给予肯定。
接下来,陈完又拜见了陈后蒲姬,并将精心为之挑选的玉器珍玩呈了上去,那蒲姬一见笑不拢嘴。再下来那就是拜见太子御寇,那太子听说陈完来看望自己顾不上穿鞋便从屋里奔了出来,他一把将完抱住,笑声将东宫树上的小鸟惊的一飞冲天,哥俩有着说不完的话,一时竟不知从何处说起,御寇将完拽进屋里,将所有下人赶了出来,他先问了陈完这几年曲水的状况,陈完一一作了陈述,当陈完问起太子如何时,太子不觉唉声叹道:“一言难尽哪。”
自从蒲姬的嫡子日渐长大,御寇的日子就越发难过,那蒲姬无时无刻不在寻着他的霉气,就算是些许小事只要和太子有关,全都会被蒲姬闹成大事,他担心自己早晚会死在这个毒妇手里。御寇拉着陈完的手,让陈完救他。
陈完看着太子可怜,也忘记了淮伯的一再叮嘱,便将脸凑了过去:“嫡公主出嫁时,太子必然去送,到时你可说动哀候,让蔡国向陈国施压,蒲姬就算再有想法,只怕也不敢对你如何了。”
御寇和陈完自觉内室私密,万没想到隔墙有耳,早有人将御寇和陈完谈话内容去向蒲姬告发,那蒲姬只气得柳眉倒竖,无奈陈完和御寇日夜相守,再者,陈完如今是外放官员前来道贺,就算自己再怎么生气也得将怒气按下。
一个寺人进来说:“刚才下人来报,说有一个郑人扁鹊来到了陈国。”
蒲姬一听喜得连连向苍天礼拜,生怕请扁鹊不动,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当下派出车马,让卫队保护去请扁鹊,言下之意,万一请他不来,就是绑也要把他绑进陈宫。那厘龙领命,带着重金去请扁鹊。扁鹊在卫队护送下,直至后宫,他先见了陈后,陈后让扁鹊用了一些茶点。
宰伯进来说:“君上在净心殿等候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