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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女中豪杰孟丽娟

落叶无声,岁月静好,对于沉浸在亲情、爱情和幸福里的人来说,时光总是流逝得特别快,一眨眼,暑假就到了。

放假前一天下午,百合接到学院学生处老师的电话,通知她马上到院党办开会,等她急急忙忙赶到会场,才发现小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包括宋家良在内的十几个高年级学生,宋家良看见百合,便起身招手要她过去坐在自己身边。

“百合,你怎么也来了?”宋家良问,他也是接到学生处电话匆匆赶来的。

“我也不知道,学生处打电话要我马上过来开会,到底是什么事,你们都是高年级的,大二的只有我一个,这样有点奇怪吧。”百合在学长学姐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有些不自在。

就在这个时候,学院党委姚丽敏副书记走进了会场,她穿着一身咖啡色的套裙,带着金丝边眼镜,庄重漂亮,强大的气场让同学们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通过姚副书记的解释,同学们终于明白了了这次会议的原因。暑假里,将有一批美国学生到上海来交流访问,为促进中美双方的交流学习,市政府将这次接待任务交给了外语学院,学院为了圆满完成任务,便抽调了15名学生参加这次任务,在整整7天的访问里,学生们将和美方学生亲密接触,展现中国大学生的良好风貌。

布置完所有工作,姚副书记微笑着说:“各位同学,你们都是各年级最优秀的学生,希望你们能够出色地完成本次任务。”她缓缓地环视着每一位同学,接着说:“这样吧,为了彼此认识,也为了展示你们的口语水平,接下来的时间,让我们用英文介绍一下自己,我希望各位同学,从现在开始就进入工作状态。”

同学们逐个介绍着自己,他们的自我介绍有的妙趣横生,有的亲切诚恳,有的风趣幽默,不时引起善意的笑声,会场气氛轻松而热烈。

作为唯一的低年级学生,百合有些紧张,轮到她的时候,她微红着脸说:“大家好,我叫百合,我来自美丽的彩云之南,作为参加本次活动唯一的低年级同学,我觉得是给了我一个向大家学习的机会,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得到大家的帮助。”

对百合低调而谦虚的自我介绍,同学们报以热烈的掌声,百合也终于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她探寻地看着姚副书记,却看到对方正颇有深意地看着自己微笑点头。百合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想多了,因为她觉得姚副书记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关注着自己,她的目光里,有探究,有欣赏,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

会议结束后,百合和家良并肩从院党办出来,两个人边走边聊。临近放假,学校里洋溢着轻松的生活气息,每栋宿舍楼下,都晾晒着同学们的床单被套,万国旗似地飘扬着。

“家良,这次活动规格那么高,你们都是高年级的,只有我才二年级,你说,为什么学校要选我参加这次活动,还要我全程陪同姚副书记啊?”百合一边用脚尖踢着落叶,一边不解地问,她的声音有小小的委屈,也有小小的怯场。

这个问题也是宋家良百思不得其解的,他没有办法回答百合,便故作轻松地说:“别想那么多啦,你看,我不是也被指派全程陪同胡副市长,做他的个人翻译嘛,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姚副书记喜欢你吧。”

“人家选你是因为你口语全校第一,虽然我口语也不算差,但也不算最好,而且我才二年级,如果我完成不好任务,给学校丢脸怎么办?”百合担心地说。

“傻瓜,干嘛想那么多。”宋家良停下来,爱怜地伸手拨了拨百合的头发:“而且,你的口语现在真的进步很大,我觉得你完全不需要担心。”

两个年轻人不知道,就在他们充满责任与热情地谈论即将到来的光荣任务的同时,胡副市长正在和他们敬爱的姚副书记通电话。

“怎么样?”胡怀军虽然故作镇静,但还是难掩激动。

“见到了,哎呀,那神情眉眼和你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漂亮,而且气质高雅,和她妈妈一模一样。”

“事情安排妥了吗?”

“完全按照您的意思安排布置,您啊,就等着和宝贝女儿见面吧。”姚丽敏在电话里轻松自如。

挂断电话,胡怀军难掩激动地叉着腰在办公室里走了几个来回。

以一种自然的方式接近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女儿,这是胡怀军的精心安排。他不知道杨安妮生前有没有对百合提起过自己,但通过胡立本传来的消息,他知道在百合的心里,自己这个亲生父亲,是个见利忘义,为了前程抛妻弃子,是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罪魁祸首。

他打心眼儿里为自己觉得委屈,他想要马上告诉自己的女儿,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是为了给她更多更好的,自己在奋斗的过程中也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但这样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苍白。他深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的道理,知道要想改变孩子对自己的看法并最终从感情上接受自己,是一项巨大而长远的工程,过早的相认只会适得其反,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创造机会接近和了解孩子,再潜移默化地让孩子明白自己当初的无奈,人心都是肉长的,胡怀军相信,孩子总有一天会懂得自己的良苦用心。

他在办公室里走了好几圈,还是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于是从抽屉里掏出专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老情人孟丽娟,说自己下班后过去,叫她准备几个菜,晚上好好陪自己喝几盅。

说起胡怀军这位红颜知己老情人孟丽娟,还真算是个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值得浓墨重彩地写上一笔。

究竟是那一天认识孟丽娟的,胡怀军记不清楚了,但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工作了多少年就认识孟丽娟多少年,结婚了多少年就认识了她多少年。孟丽娟是重庆妹子,认识胡怀军的时候,她是一家川渝饭店的服务员,人长得漂亮,干的却是最粗重的活儿。

那时候胡怀军和飞云刚刚结婚,按理说正是夫妻恩爱如胶似漆的时期,可飞云是从小被宠坏了的个性,虽然她是真爱胡怀军,也确实曾经低三下四地追求他,可当两个人真正成为夫妻以后,她娇生惯养的公主病渐渐暴露出来,在家颐指气使,稍不顺心就对胡怀军横加指责,只要胡怀军稍有分辨,她就恶人先告状拿着胡怀军杨安妮的事大吵大闹,说胡怀军对自己有二心,不管飞云怎么闹,胡怀军也只能好言相劝一忍再忍,毕竟人家有位高权重的老爷子坐镇。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胡怀军对飞云的厌恶和仇恨开始一点点累积。不过飞云尽管脾气不好,但在自己人生的每个转折点,她都起到了重要的甚至是决定性的作用,这一点也是胡怀军不能否认的。

胡怀军清楚地记得和孟丽娟相识的情景。

记得那天是周末,飞云的哥哥飞勇请全家人在川渝饭店吃饭,因为一点小事飞云又开始闹脾气,不管胡怀军怎么低三下四赔不是,她还是不依不饶,飞家人也都听信飞云,对他怒目相向,胡怀军分辩无果,只好一个人躲到餐厅外的长廊上等着飞云消气。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特别难过,屈辱和愤怒像潮水汹涌而来,几乎淹没了他,他忍不住跑到远处的草地上,对着星空嚎啕大哭。那是他一生最痛快彻底的哭,哭得掏心掏肺,哭得肝肠寸断,一泻千里。

等他终于哽咽着抬起头来,却看见身边蹲着一个脏兮兮的女孩,她正若无其事地嚼着手里的狗尾巴草,好奇地看着自己。

胡怀军一惊,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擦脸一边问:“你是谁?干嘛跟着我?”

“我才没跟着你呢,人家好好地在田野里数星星,你嗷嗷跑过来哭得像狼一样,吓都吓死我了,还好意思说我跟着你。”女孩也从地上站起来,月光映出了她白皙的皮肤和星星一样闪亮的眼睛。

“唉,我说,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哭得那么没出息啊?”女孩扭头问胡怀军,看他不回答,便用手指了指餐厅的方向说:“我看见你们刚才一起进来的,那个凶巴巴的胖子,是你老婆吧?”

胡怀军刚要分辨,却听到远处妻子飞云气急败坏呼唤自己的声音,他一边答应一边慌忙要离开,却被女孩一把拉住了。她站在胡怀军眼前比他矮了整整一头,可她的眼神却那么无所畏惧。她看着胡怀军,一字一顿地说:“兄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韩信还受胯下之辱呢,受点委屈不要紧,记住,拳头收得越紧,打出去越有力。”

她的这番话让胡怀军想了好几天,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后来他又陆陆续续去哪家餐厅吃过几次饭,慢慢地和那个女孩熟识了,知道她叫孟丽娟,从小被人贩子拐卖又转卖,她好容易跳出虎口,却发现不知道家在哪儿父母在哪儿,在世上孑然一身,只好暂时在餐厅做洗碗工。

胡怀军慢慢发现,虽然孟丽娟没读过多少书,但却非常聪明,她的经历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一种敏锐的趋利避害的本能,她能透过事物温情的表面一眼就看到血淋淋的本质,她从不避讳自己的卑微和渺小,也对自己的处境安之若素,她说“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要高兴一天。”

胡怀军越接近孟丽娟,就越同情她,越放不下她,他觉得这个女孩的处境和自己一样凄苦无助,孟丽娟也对胡怀军怀着深深的同情和爱怜,他们同病相怜,他们抱团取暖。那时候的胡怀军觉得只有在这个女孩这里,自己才能找到一点身为男人的尊严和自信。

随着胡怀军的逐步升迁和境遇的改善,他为孟丽娟租了房,还出资为她开了一家餐厅,而孟丽娟也不负所望,经过几年打拼,餐厅越开越红火,还接连开了几家分店,买了房买了车。他们表面上一直兄妹相称,但实际上却是精神上的亲人肉体上的情人,胡怀军的快乐痛苦只有孟丽娟知道,而孟丽娟那么多年也一直没有结婚。

胡怀军有时候觉得,要非说自己有一个老婆的话,这个老婆不是杨安妮,因为杨安妮是用来思念的,这个老婆也不是飞云,因为飞云是拿来当神供着的,自己的老婆只能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知冷知热也从不要求名份的孟丽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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