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征时日不长,短短几月,遍地都是红花绿柳,明艳娇媚。
弘筹就骑着高头大马神采飞扬的向皇城夹道欢迎的百姓招手,据说他算是大获全胜,却不费吹灰之力。
卿因远远看着他,夹在人群里无喜无悲,他好像黑了,瘦了。
苏儒给卿因送了最后一瓶药后悄悄的将宅子卖掉,在一个下着细雨的天气里悄悄的离开。
皇城好像就剩了她一个人,三个月里将蒙将军府上下整顿的和铁桶一般,她去掉了额头上陪伴她很久的长长伤疤,她学会了岱眉轻扫,朱唇一点,她学会了祥嫂给她留下的梨花酥的做法。
她想问好不好看,她想问好不好吃,可是一转身,那个整日围在身边蹦蹦跳跳的小丫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蒙跃回来时,下人将发生的事情都一一汇报,蒙跃没有表情,要不是关于卿因,他对管家和小丫头都不是很在意。
只有景安郡主毁容,小丫头被杀,卿因收到喜帖是中了景王府的陷阱时才微微表露出关心的神情。
弘筹此次凯旋,皇上赏赐了诸多美婢金银,当初皇后说的让他一回来就成亲的话也没有实现,因为景安郡主被毁了容貌,皇后自然不会让她成为王妃。
弘筹听到后很高兴,但是还是要出于礼节的慰问一下,所以回来没几天后备了礼物登门拜访。
景安郡主自是不再出现,躲在深阁里暗自垂泪,她心里是后悔的,无比悔恨,自己当时和父亲合谋对付卿因,谁成想害人反害己。
凭借景王府的地位,还有皇后的扶持,自己当上王妃大有可能,可是现在,毫无希望。
景安遣退周围侍女,让她们去打听弘筹说了什么话,自己一点一点放下遮住脸的面纱,拿出自己偷偷藏起来的铜镜,
她明白这一生和弘筹都再无可能,就算有人娶她,也是为了景王府的名誉和她景安郡主的身份,假意殷勤。
当天夜里,景安郡主无法接受巨大的落差,留下一封遗书投井自尽,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景王更是一夜白头,疯魔了般号哭咆哮。抱着景安的尸体发誓一定为她报仇,不会让她白白死去。
卿因听到无关痛痒的是非,漫不经心的在一颗梨花树下舞剑,刀光片片,梨花朵朵,她换上一袭白色衣衫,整个人更显清丽,自袖中飞出两条白绫,绑着两个长剑,身姿优雅在空中飞舞。
“景安郡主的事,是你的手笔?”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梨花后响起,卿因收剑,静静的站在树下看他。
“你回来了这么久,找我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我想知道。”弘筹目光坚定,透过层层叠叠纷纷扬扬的梨花瓣落到她肩头。
“是。”
“为什么?”
“因为她杀了小丫头。”卿因抬手接住一朵飘落的梨花,洁白无瑕的躺在她的手心。
弘筹眼睛里有深不见底的水波“因为一个下人,偿了一个郡主?”
卿因冷笑“都是两条性命,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你有没有看到景王的一夜白发,没有看到景王妃哭到昏厥,你没看到景王府上下扼腕叹息。”
“弘筹,你又可曾见过小丫头失明的母亲空洞的双眼流出眼泪,你又可曾见过小丫头的哥哥明明悲伤到站不稳还是要控制住眼泪照顾失明的母亲?”
卿因稳了稳情绪,“难道在你眼里,草民的命就不是命,金枝玉叶的命就当真金贵。”
“景王虽然针对你,景安虽然有错,但是罪不至死吧?”
卿因冷笑,笑的让人发寒“你这话什么意思,好像我杀了她一样,你要知道,她是自尽的,和我无关。”
“毁了容貌,活着不也是煎熬吗?”
卿因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他根本就不是在意谁死了谁又活下来,死法如何,又是死于谁手。
他一直责怪的,是卿因明明有药,却不去救,苏儒明明可以做到,却违背医者仁心,逃之夭夭,私自以为,全都是卿因让他们这么做。
“你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为何要来问我?”
弘筹一时说不出话,因为他惊诧的看见卿因将内力缓缓输入到梨树里,梨花瞬间又开了一层,绵延不绝的梨花开了落,落了又开,感觉永远不会停息。
这株梨树对她有多重要?还是她有多喜欢梨花。
逝者为大,卿因不想多说,更不想谈论景安,洁白的梨花不仅象征着纯洁的感情,也象征着离别。
原来在你弘筹的眼里,小丫头衷心护主
不值一提,苏儒冒险周旋行径不堪,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在暗中指使。
然而你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我那天中了埋伏有没有受伤,没有问过我在朝堂之上被景王质问怎么回答,没有……对,因为我还活着,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