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因却漏了最关键的部分。
当天夜里,管家收拾了细软趁着夜色偷偷逃走,有人发现刚要喊,看清管家的面容,再加上他的哀求,心里一软放他走。
卿因睡眠很浅,心里隐约担忧着管家会以什么方式自尽,已经三更,为何没有任何动静,无论是哪种方式,都有巡防守卫的人通报才是。
还没动手?准备多熬一天是一天?
卿因越想越乱,隐约觉得有不在自己掌控内的事情发生,索性一披衣,一提剑,借着廊下通明的灯火推开管家居住的房门,四处空荡,管家更是不知人在何处。
卿因顿时怒火中烧,叫来负责今夜的一队巡逻和今夜值班的守卫,不等问话,长剑已经架上脖颈,守卫汗如雨下,惊恐的向卿因解释:“不关我的事,我是负责大门的。”
卿因目光一转,呵斥道:“负责后院的是谁?”
说话间已经有两个人跪下,“小姐,我不知道啊,当时我在睡觉呢。”
“好一个睡觉,连人跑了都不知道,要你何用,简直是废物。”
卿因从他脖子上收回剑,转放到另一个人肩上,“那你呢,你在干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没看见有人出去。”守卫双手伏地,按在地面的手指抖得厉害,卿因一剑划过,守卫头上的发髻纷纷散落,齐整无比。
“管家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西,往西走了。”守卫确定自己没有死,已经是感激,“我这就去抓他回来。”
卿因冷冷的扫视二人“如果失败了,你们也不要回来了吧。”
两个人吓得屁滚尿流,一边道谢一边快步朝外跑,都指望着这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小姐,要不要再派些人去,他们两个恐怕……”
卿因揉了揉额头“嗯,你们也去吧,务必要将他带回。”
“还有,如果他们两个逃跑了的话,就不用留活口了。”
卿因确实感觉累了,头又开始隐隐约约的作痛,耳边萦绕着奇怪的声音,有咆哮的江水,有人哭喊求饶,有同伴哀嚎倒地,还有长剑落下鲜血喷涌声。
她最后还是没有等到他们将管家带回来,吩咐下去要是带回来了就先捆起来,明天早上再处置。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全身酸痛劳累,好似经历了一夜风雨一般。
派出去的人早就回来了,等着向卿因复命,卿因没有看到管家,因为带回来的是管家的尸体。
卿因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确认就是管家本人,还有他带走的金银细软,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
“那两个守卫呢?”
“我们一起回来的,算是一起杀了管家。”
“这些金银你们拿一半分了吧,那两个守卫不罚不赏,通知管家的家人来领骸骨,剩下的钱就给他们。”
“呃,那怎么说管家去世的原因?”
“你自己做主。”
卿因说完就往外走,留下巡防兵一脸茫然的呆在原地,抓耳挠腮想了许久后索性不想,让昨夜参与捕捉的弟兄们分脏,顺便人多想一下什么理由。
卿因直接去了苏氏医馆,苏儒看都没看她,抱着石臼捣药“又头疼了是不是,又没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你不知道啊,最近我的事情太多了。”
卿因斜靠在躺椅上,闭目摇晃着身体“说来也奇怪,一到你这里,竟然好了很多。”
苏儒将药放下,坐到她身边“你以为我的日子好过吗?不知道是三皇子府里的哪个人透露出我有可以恢复伤疤的密药,景王都派人来找我好几次了,就差没亲自登门了。”
卿因忽然睁开眼睛“说来也怪我,那天太张扬。不过,你怎么回应他的,景王府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况且毁景安郡主的药也是你给的,恐怕景王早晚会查到是你,你就完蛋了。”
“借你吉言啊,我真的要完蛋了,所以我答应景王了,帮他研制恢复容貌的良药。”
“什么?!”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可以彻底去除伤疤的药吗?我少一味药材,景王府答应帮我找,等我研制出来,就送给你啊。”
“那你怎么办?”
苏儒浅浅一笑“回陈国。”
卿因一惊“回去?不过也对,他明知道你和我认识,明知道你是我从陈国请回来的大夫,单凭这一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你。”
苏儒皱了眉,表情淡淡冷下来,他站起了身,叹了一口气,表情无比认真,说:“卿因,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我知道你是那种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回头的人,你既然选择了弘筹,我就必须要告诉你,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快活潇洒,但他有反骨,这次出征,是他反骨的开始。”
卿因站起身,没有说一个字,身为皇子,有谁不渴望那九五之尊。可是她没想过,弘筹也会,他会开始一条无比凶险的夺嫡之路,他会和弘赤自相残杀,他可能会失败,难以善终,也有可能会成功,变成冰冷的天子。
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是她认识的那个开朗豁达的青年,他会和自己原本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时苏儒侧过头看她,明亮的眼中有不忍的心痛,他说“卿因,你别太担心他的选择,因为他命里最重要的女人,也不是你,是林棠。”
卿因又一次楞住。
这一年,卿因已经十八岁,自以为找到可以托付一生的人,自以为对世间很多东西都到了冷眼旁观的境界。可是此时,她心里的震撼,一点不亚于当年自己被抛弃后又有人代替的时候。
可是卿因不信,她偏偏不信命运,不能改变?不试试怎么知道,那些不试就放弃的人,没胆罢了。
卿因颤颤地说“我不信。”
苏儒看向她,眼神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水,一瞬间包含了太多太多。
他眨也不眨地看着卿因的眼睛,说:“其实我说这些,只是让你有个准备。”
不是他,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