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一刻钟的路程,老乞丐转了方向,开始右拐朝山内走,这时身边的雾气开始变浓,符魁只得央求老乞丐放慢速度,到了后来,抱怨无果的老乞丐回身抓了他的臂膀,他才加快了步伐。
就在符魁也搞不清走了多久时,传来老乞丐天籁般的声音:“哈哈,到了!”
符魁这才举头四顾,赫然发现周围的浓雾竟淡了许多,映入眼中的,是晨雾中朦朦胧胧的参天巨木,而最让符魁惊奇的,是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汪碧青的湖水,放眼看去,整个湖呈扁圆状,微风掠过,湖面上漾起道道涟漪,时不时有金黄色的鱼儿打眼前悠然摆尾游过。
周围的光线忽然变得明晃晃的刺眼,符魁抬头以手遮眼,才发现东方上空出现了一个耀眼的光团,原来是太阳出来了。这云雾山的雾气真是神奇,阳光竟然不能直接投射进来。在这如幻的光线照射下,湖面上方的轻雾开始翻涌滚动,符魁一时间仿佛有置身梦境的感觉。
“哼,傻就算了,没想到还是个呆子呢。”老乞丐讽刺的声音适时响起,符魁这才反应过来,只是对着老乞丐苦笑。
他说:“侯叔啊,我们怎么抓鱼啊,我还以为水浅能趟进去呢,我又不会游水。”
老乞丐却说:“急着抓鱼干什么,我猜这方圆一定有好宝贝,我们去找找看,好不容易来一趟,要赚个够本才行啊”。
“这里能有什么宝贝啊?”符魁奇怪地问。
“药材啊,笨蛋,我看这里必有上了年份的药草,如果能挖上几株,就够你小子乐的了”。
“可我不认识什么药材啊”,符魁说。
“这样的话你就守在湖边,我去找药材吧。”
老乞丐吩咐完,解了臂上的绳子,又伸手到兜里捣鼓了一阵,摸出一个精致的小铜钩,铜钩尾部小圈上还绑着一团细线,看来是个鱼钩。符魁对老乞丐的此类奇异表现已经见怪不怪了。
接了鱼钩,符魁迫不及待开始在湖边的湿土中找寻起蚯蚓,“嘿嘿,这里的鱼儿可不喜欢吃泥蚯蚓,你可以试试那个”老乞丐指着湖边的草丛,略带神秘的念叨了一句,说完便向林子深处行去。
符魁不相信鱼儿不吃蚯蚓的话,折了一根粗细适中的树枝,系了鱼钩,布了蚯蚓作为饵料,就小心翼翼地尝试钓鱼。
虽说符魁也看不真切雾气笼罩中的湖水,但他还是握着树枝,一动不动地盯着湖面,谁知过了好长时间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他又移换位置,重新装饵下钩,仍是不见丝毫效果,急切中的符魁突然想起老乞丐临走时说得话,他撇下鱼钩转身看向湖边的草丛,难道这里有什么可以做饵料的吗?
他仔细找了找,奈何只发现几株不知名的小草,上面零零星星结着褐色的,麦粒大小的籽实,符魁摘下一个捏在指间,软软的还带点弹性。
好奇之余,他用牙齿刮开一点,立马一股腥涩的味道直冲口鼻,他失望地将手中剩下的籽实扔向湖面,没来的及叹一口气,符魁不经意瞥见几条鱼竞相跃出,而且正好在籽实落下的位置,他愣了一下,随之大喜,赶紧摘了几个草籽作为饵料试用,谁知效果竟出奇的好,一放下去就有鱼儿抢着咬钩,他把钓来的鱼放在盛了湖水的小木桶中。
连着钓起四条鱼后,耳边传来了脚步声,“符魁啊,收获怎么样啊?哈哈,我老人家出马,这回可赚了。”
老乞丐放下手中的几株药草,看着木桶中兀自扑腾不休的四条鱼儿,高兴的说,“够了够了,多了无用,你小子还可以嘛”。
说着抓起一条较小的鱼扔进了湖里,符魁在欣喜之余便拿起老乞丐挖到的草药,他虽不认识什么药材,但透过迷幻稀薄的白雾,这几棵长相不凡的植株在他眼里也显得神秘起来。老乞丐也不对他解释,符魁遂将小木桶和药材放于竹篓中,再小心地盖上一些杂草。
由于符魁对于云雾山的恐惧渐消,沿着来路返回时他们的步子也轻快起来,路上碰见熟人招呼,符魁就找借口避谈他的去向,也有村人因为听说了老乞丐的事,就同老乞丐打起招呼来。
老乞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嘻嘻地与村人打招呼,到了家里,闭了院门,到正屋里从竹篓腾捡出木桶和药材的时候,吕蕙责备的眼神看向此刻正兴奋的两人。
老乞丐干笑一声说:“好了好了,我老人家从不夸口,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
符魁也兴奋地说:“是啊,要不是侯叔,我哪能抓得到这鱼呢,等你身子养好了,我就听你的不再去了。”
吕蕙看了看符魁,只是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了怀中的儿子,老乞丐赶紧转移话题“符魁啊,我饿了,咱俩去做午饭吧”。
过了五六日,吕蕙的身子慢慢恢复过来,已能下床做一些琐事。老乞丐在符魁跟前撺掇了几句,符魁心中也颇为急切,就嘱咐了吕蕙,装了药草在褡裢中,同老乞丐动身前往花淄郡主邑。
一路上符魁心有忐忑,他尚未出过如此远门,只是老乞丐说必要到郡邑,方才能买个好价钱,良水镇镇子上虽有几家药铺,但是眼界所限,必会埋没了这么好的药材。
然而老乞丐一副笑嘻嘻的神色,却是给符魁心中去了不少未知之忧。于是边行边打听去郡邑的路。
到这一日晚上,两人已远远出了良水镇的范围,天色渐黑,符魁又心中忐忑,于是两人寻至山野间一座神庙,庙祝是一位五旬左右的老人,其面色慈祥,颇为热心地接待了他们,于是符魁帮着庙祝张罗晚饭。
约戌时三刻,满天星斗遍布苍穹,熠熠星辉下,符魁三人围坐在一个石桌旁,馒头白粥就着两碟青菜,老乞丐显得兴致颇高,双脚踩在石凳上不住晃悠着身子,却又下筷如飞,庙祝看得不由笑出声来。
符魁利索地收拾了碗筷,庙祝引他二人到知客厢房歇息,时间尚早,符魁躺在竹席上一时睡不着,透过半开的木窗,盯着挂在天空中的一轮弦月,心思却不由飞到了自家茅屋中妻儿身上,但愿此行早早结束,回转家里才是正途。
耳畔萦绕着野地里清脆的虫鸣声,老乞丐的鼾声也渐转均匀,符魁在不知不觉中沉入梦乡。
第二日,符魁施了十文香火钱,谢了老庙祝,与老乞丐继续踏上了去郡邑的路。
辗转三日过去,第四日晌午时分,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符魁终于踏上了花淄郡主邑的青石大道。只见街道两旁飞檐翘阁鳞次栉比,宽阔的道路两旁各种店铺一眼望不到头,街上衣着光鲜清丽的商客士子往来如缕。
符魁茫然应付着入目的繁华,心中一片空白,倏忽不由生出一股彷徨之感。待得一声清亮的“呆子”入耳,符魁才发现自己已出神些许时间,于是尴尬地朝老乞丐一笑,这才赶上了他的脚步。
“侯叔啊,我们到哪里去卖草药呢?”符魁小心地问,老乞丐的目光却投向了不远处一个摇头叹息的年轻人,他拉着符魁向前行着几步,符魁便看见左前方就有一家河洛药铺,急忙对老乞丐说:“侯叔,这儿有一家药铺”。
不料老乞丐嘿嘿一笑,大声说:“急什么,咱手里有天材地宝,还怕卖不出去?”。接着大手一挥“先去吃饭!”。符魁却没看见他们身后一脸急切的青年男子。
浅香楼是花淄郡邑有名的酒楼,大堂伙计陆小六年约十七,在繁华郡邑三年的历练使得他自认具有一双慧眼。这天只见他在店里招呼客人,沏茶问候,进退有据,王掌柜在柜台后噼里啪啦地敲着算珠,时不时抬头瞅一瞅店里,继而眉开眼笑。
正当陆小六收结了一桌客人的茶钱,低头数着手里的铜钱时,两双沾满泥土,粗鄙异常的鞋子映入了他的眼睑,“乡下穷鬼!”
他心里如斯鄙夷地下了结论。停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他心下愈加感叹自己的识人之能,不过他脸上已是满布灿烂笑容,“欢迎二位客官,这边请”,他欲将符魁二人引向大堂西边角落的一张桌子。
“咳咳!嗯,我二人要去楼上雅间”,老乞丐拉住已迈出一步的符魁。符魁听得老乞丐这样说,心理咯噔一声忐忑起来,面上青黄变化不定。
“真是对不住啊客官,楼上刚刚已经坐满了,您老这边请,我给二位推荐一下本店的特色招牌,保证您下回还想来”。
脸上喜气盈盈的陆小六嘴上利索地说,可是心里不停地咒骂老乞丐:看你从发梢到脚底的穷酸相,让你进了雅间,惊扰了贵客,我们酒楼的生意还做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