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长安城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太平,沐阳在宫里每天和赵婕妤以及刘弗陵在一起,但还是经常会想起来太妃和刘贺。刘弗陵虽然年纪与刘贺相仿,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小叔叔,也没法如与刘贺一样乱开玩笑。但同时,她惦记的还有一个人,就是霍云,她自然不好与人去讲。只能挂在心里。他知道霍云是宫中的侍卫,但几天来,一直还没见过他在宫里呢。但今天却见霍光带来了一个人进了宫,来见武帝。这个人便是那个杜延年。自从打球那次见过他之后,沐阳便对他印象十分地糟糕。沐阳今天正好要到前殿去传唤一个老宫女,却在路上见到了他们。那杜延年见到她便拜倒在地,大声给自己请安。还托她向昌邑太妃,赵婕妤、昌邑小王爷、少公子刘弗陵等一大堆人带好。洒阳听了好笑。心想,你把我当驿站站长啊,我又不是送信的。但见他既谄媚,又阿谀的样子,也不便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但这杜延年见到沐阳郡主之后,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使得霍光感到十分的不快。他今天本来带这杜处年来,是为了向武帝再说说这四海帮之事,让杜延年一起来,是让他回去后帮着出些主意。但见他如此轻薄,心里也一阵生厌,但又不好发作。
见了武帝,霍光道,“上次虽说您召回了金将军,但我想这四海帮终究是犯上作乱,也不能轻易放过。”武帝点点头,“这个倒是,只是不宜对外宣扬,你有什么办法,能私下里将这些人查得清楚,除掉他们呢?但又不能让他们狗急了跳墙,把消息散布出去。”
霍光道:“如果不用朝廷正式追办,恐怕也只有利用江湖中人,让他们帮忙了。”武帝不悦道:“那些所谓江湖中人,都是些江洋大盗,总是与朝廷为敌,他们能帮得了什么忙?”
霍光也就不好再说了。想了想,“要不就派人先私下里潜伏进去,然后摸清楚他们的名单,再想办法一网打尽。”武帝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但有可靠之人吗?”霍光道:“那还得好好物色才行。”
没想到一直站在一旁的杜延年奏道:“如皇上与大将军不嫌弃,在下倒是愿意一试。”武帝这才注意到他。看了看他,疑惑地又转向了霍光。霍光忙介绍:“这是杜周之子杜延年,现在没有正式的官职,寿典期间在我府上帮忙,人倒是有些头脑。”
武帝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杜延年一看二人没有否决,便又说道:“小人正好没有功名,不为他们所忌,我可以前往敦煌,深入虎穴,必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武帝又看了看霍光,征寻着他的意见。
霍光想了想,“既然杜公子有这等信心,我看倒是可以一试。”
武帝道:“那好吧,杜家公子,朕就拜托于你了。”
杜延年道:”谢陛下和大将军,小的一定不负重托,保证把这四海帮杀得一个不留。”
武帝向杜延年道,“好吧,你先下去吧,朕这里还有事情要与大将军商量。”
杜延年便下去了,重新来到了刚才遇见沐阳郡主的过道上,眼巴巴地向里面望去。他名义上在这里等霍光,实际上却是希望能再见上沐阳郡主一面。他一边在这里等待,一边遇到了宫女宦官都赶紧给他们作揖让路。其实这一幕沐阳就在上面的楼上已经看到,她便故意不下去了。
然而这时忽然来了一个人,沐阳的眼睛一亮,原来正是霍云。霍云见到了杜延年,虽然心里不喜,但知道他是和霍光一起来的,也便给他作了一揖,问道,“杜公子在这里做什么?”杜延年答道:“在下在这里等候大将军。”霍云道:“公子,这里不是等候的地方,殿下的过堂里等候就好。”
沐阳一见霍云,便收不住脚了,快步地跑下楼来。霍云一见,赶紧施了一礼,道:“沐阳郡主早,早就听说郡主搬来了宫里住,在下一直有公务在身,未及看望。还请见谅。”杜延年见了沐阳,也喜出望外,又施了一礼,“在下真是有眼福,哪想这么巧,又见了郡主。”沐阳没有理他,又对霍云说:“我现在就住在后面赵婕妤和小皇叔的旁边,你要是有事儿可以来这里找我。对了,你平时在哪里当值?”霍云道:“这个也不一定,这一段在东门一带多一些罢。”
这时,忽然见金日殚领着金赏从外面进来了。见几个人站在这里,倒是一楞。别人见小小的金赏也穿着侍卫的甲胄,都很是好奇。金日殚一见沐阳在场,便先施了一礼,道了声郡主早。然后其它人依次给金日殚行礼。最后,金日殚拉过来金赏,让他依次给各位行礼。然后对众人道,“金赏已经十二岁了,他也到了能做些事情的时候了,我已经向陛下给他请了个侍卫的衔。”转身对霍云道:“少将军,以后就让他在你的手下当差,我不在时,你就替我管教他。你就当他是个普通卫士,千万不能殉私。金赏,你也要听霍家哥哥的话,只听命令,不准顶撞!懂了吗?”金赏吓的赶紧给霍云又施了一礼,“金赏一切听凭吩咐。”沐阳却是躲在了一旁偷着笑。但看着金赏,她还是想起了刘贺这个弟弟,毕竟二人虽说成天斗嘴,但从来没有分开过,这时便多少有一些思念。金赏见了沐阳,当然也想起来了刘贺,便道:“沐阳郡主,刘贺走后有消息吗?”沐阳道,“昨天有信来报,他们已经到了HN了。”金赏立刻问道,“沐阳姐姐,HN在哪儿啊?”谁知,金日殚一听,向金赏屁股上踢了一脚,“混小子,叫昌邑王殿下!你怎能这等地不分尊卑,以后在宫中总是这样没大没小的,你一百个脑袋都没了。”沐阳看了不高兴起来,拉过了金赏,搂在怀里,向金日殚道,“金将军,金赏还小呢,他们之间平时叫惯了的,你好好说就是。”金日殚向沐阳做了个揖,“郡主,金赏做了侍卫,食了国家的俸禄,便是公家的人了,你们这日后也不要再当他是孩子,须把他当成人才是。要不然,一旦国家有难,上了战场,还是这般散慢,耽误的是他自己。”
霍云一听,赶紧道:“金将军说得是,但毕竟金赏还小,您既然信得过我,就在我下面一点点调教,肯定能让金赏成为国家栋梁!”
沐阳听了霍云的话,觉得很中听,推了下金赏,“你还不云谢过霍家哥哥?”
金赏过去,对霍云施了一礼,道:“谢谢霍云哥哥!”
金日殚听了皱了皱眉,“是霍云将军!什么霍云哥哥,”
金赏吓得赶紧又重新道:“谢谢霍云将军。”
霍云听了,把金瓽搂在怀里,“好了,金赏,这当兵是要吃苦的,以后哥哥要是对你严厉了,你不要叫苦就好了。”金赏什么也没说,只是感到一肚子的委曲倒是没有了。
杜延年这时忽然向金日殚抱拳道:“将军教子有方,治军更是天下闻名。今日一见,方知天下人传的都是真的。”金日殚看了看他,却有些想不起来了。霍云赶紧对金日殚说道,“将军,这位杜公子是杜周大人家的公子,今日随我家大将军进宫来。”
金日殚听这么一说,倒是想了起来,就是那天球场上之人。便冷冷地抱了下拳,“杜公子失敬了,以后赏儿在宫里当差,有事还须杜公子照应。”
杜延年立刻笑着说:“金将军客气了,我等小人还望将军提携。”
沐阳郡主还在那里痴痴地望着霍云。
但这时,杜延年忽然向金日殚拱手道,“金将军,陛下和大将军已经让在下去处理那四海帮一案,将军上次远赴敦煌,捉得凶手,天下人佩服,在下这几天便也要去敦煌,有些线索,我想这几天与将军交割一下为好。”
金日殚一听,心里一振,心想,这四海帮的事情好不容易压下了,如何又生出了这样的枝节。但觉得这杜延年不是个正经人,便道:“四海帮的事情,我在敦煌已经大体上处置了,当然,还有些余党没有落网。但所有材料都已经移交到了廷尉,你到那里找便可以了。”他知道,这事情关涉极深。自己能躲就躲了,知道的也装做不知道的为好。杜延年知他不想深究,便下台阶道,“那好,小的自然要去大理寺查清楚的。”杜延年见金日殚对自己冷淡自然是能看得出来的,但心里想,霍光与圣上让我去查案,自然里面有对你办案的不满,如果到时候,让我查到了对你不利的证据,哼哼,到时候,还不知道你如何来求我呢。他这人,平生本来就是如一只躲在密室里的狐狸,专门以闻别人隐私为生,这里的其它人当然是不知道的。
金日殚到了殿上,见只有霍光与武帝两人在场。便知道肯定是机密的事情了,也不用先说话,他们二人肯定会先说的。只是拜见了一下便了。
武帝先道,“日殚,今日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下,你对那桑府菜刀之事如何看待的?”金日殚知道,武帝要问的是那天谋刺时,从黑衣人那里得到的桑弘羊府上的那把菜刀的事情了。想了想,便说道,“我想那菜刀本来应该是栽赃于桑大人吧,世上哪里听说过用菜刀行刺能成功的呢?”武帝与霍光相视笑了一下,霍光道,“日殚兄只是想的简单,且不说这菜刀行刺能行与否,但这菜刀至少说明与桑大人相关,我倒不是说桑大人在里面有什么作用,或许就是他们要栽赃于桑大人,如果是这样,那么说明桑大人得罪了他们,导致他们与圣上为难,这个线索我们不得不防啊,即便说桑大人没有个人的私怨,但政策上得罪了什么人,导致了他们与陛下为难,那也是对陛下大大的不利。这事儿我们还是要小心的为是。”
金日殚道:“如果说是这样,据小臣所知,桑大人管钱这么多年,也无怪乎一是建了盐铁专卖的制度,二是建立的榷运制度。我不懂财政,但至少这些都能让官府的府库充足,对陛下应该是大大的有利才是。”
武帝清了清嗓子,“桑爱卿从十三岁就侍候朕,朕对他的忠心自然是不怀疑的。但这菜刀的事情是需要查明的,对了,那个晴儿真的是桑弘羊的孙女吗?”
霍光道:“桑大人的孙女的确叫做晴儿的。那手绢也是真的。”
武帝摆了摆手,道,“好,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金日殚还想说什么,但霍光向他使了使眼色。他便打住了,不再说话。
下得殿来,金日殚不觉说了一声,“皇上今天也不知怎么了,都没问清楚,”
霍光一笑,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但金大人,您可能不知道,那个知字,古代与智字是想通的,”
金日殚一直就不喜欢这样的书呆子式的考据,便问道,那有什么区别?
霍光一笑,”就是说,不乱说,是智也。“
金日殚一听,便想到了这个老狐狸的心思。但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