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过年的时候,他的父亲李成安,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三条野狼的攻击,险些丧命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头,有人朝着月光的方向大声的呼啸,居然吓走了三条攻击他的野狼。
那次回家的大年初一,当他对聚在街中祝贺新年的人们讲起此次遭遇的时候,许多年不出门的沈世雄居然破天荒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并告诉李成安,那个月光下呼啸救他的人是他的儿子李世顿。
“别听他的……他早就疯了……”
“你的儿子不是和你去县城了吗!”
“是他的小儿子!”后者补充了前者的疑问。
“他还有小儿子……怎么没听说过……”
“就是你前年冬天,遇到的,在夜里打柴的那个!”
李成安没有再听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在他们前面他羞愧难当。多年以来,辛勤忘我的工作,尔虞我诈的不断爬升,让他忘记了伦理、忘记了家庭,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小儿子李世顿。
他急忙跑回家问小儿子李世顿那里去了,明好平静而冰冷的回了一句:“变成野人了!”
李成安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此后,李成安在明枫、林俊等人的帮助下,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抓到了昼伏(此时的李世顿已经不在家里睡觉,而是在沟里各个角落随处落脚、随地休息)夜出的小儿子。他将儿子带到了县城、省城的精神病院予以治疗。
然而,即便进入精神病院后,李世顿依然摆脱不了深夜呼啸的毛病,于是在精神病院周围居民、精神病院工作人员及其其他精神病人的强烈谴责下,李成安不得不将儿子再次领了出来。
“医生,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李成安去领儿子的那天,诚惶诚恐的询问精神病院的院长。
“你儿子不属于社会……”医生顿了顿嘴,欲言又止的说出了最后一句总结性的话语,“属于大自然!”
李成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小儿子消失在了钢铁水泥交织的都市。
他将儿子送回家临走的时候,儿子的母亲想让儿子和父亲说几句告别的话,儿子在想了很久之后,突然冒出了两个字:傻逼。
那天走的时候,鹅毛大雪再次覆盖了李成安前行的路。
一面是人心险恶、尔虞我诈但身为人上人的官场,一面是温暖如春、淳朴善良的淳朴生活。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一刻,他有片刻的犹豫,但最终还是顶着漫天的雪花,踩着咯咯作响的冰面走向了他的官场。
之后的许多年,在“立党为公、执政为名”,在“为人民服务”等口号的感召下,他的官位日益攀升,他的各种各样、各个年龄段的情人越来越多,以至于让他忘却了自己从哪里来,忘却了生他养他的淳朴的、落后的、野蛮的、无知的、无趣的乡村。以至于在许多年后,电视台播放关于景宁、宁武交界处深山老林里关于野人大战灰熊的精彩故事时,他看着电视中野人熟悉的瞳眸就是想不出来,那熟悉的瞳眸为什么和他如此的相似,宛若自己的儿子……
那些年月,他那已然离婚的妻子同他一样,陷入了无休止的忙碌中。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经年累月的忙碌,让明好日渐忘记了经年累月不回家的儿子,忘记了关在屋中已经长达数年已经发霉的大女儿,忘记了日渐发育成熟却依然穿着开裆裤满街跑让成堆男孩子缠绕着的小女儿。
明枫和沈丽婷婚后的某一天,李世凤满脸羞红的跑进了屋里。
“妈,今天李想老师说,不管男生还是女生,上学之后就不应当穿开裆裤了……妈……妈……妈,我已经十二了……”
明好用了好长时间才从关于父亲财产的盘算之中醒悟了过来,她注视着如花似玉的女儿,久久一言不发。
她的女儿,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让她最终醒悟。
“等妈搞到那笔钱,就给你买天底下最好的衣服?”
“妈……可是……可是女儿现在还穿着开裆裤呢!”女儿没有直面母亲的憧憬。
“那就脱下来吧……现在给你缝上!”若有所思中明好找出了针线盒。
“妈,你手指流血了……你扎到了手指!”明好给女儿缝裤裆的时候,女儿提醒着。
然而她还依然故我的扎着自己的手指,直到血肉模糊,女儿抢过了手中的针线。
在给女儿缝裤裆的此前及此后的很多个日日夜夜里,明好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忙碌之外,总是盘算着父亲的财产,直到父亲憾然离世、大地颤抖、山洪暴发的那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