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走丢,太阳流泪。
四周渺茫而空寂。
齐哲希揽了揽她的肩膀,带着她走进去,这应该是她见过最朴素和寂寥的殿堂了,花圈仅是殡仪馆配设的那几个,没有宾客,也没有吊唁的人,只有两个风一样的少年。正中间的位置,是身着黑色衬衫,黑色长裤的男孩,纪时光跪在那儿,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祷告的雕像。
她手抖着放到了他的肩上。
他没有抬头,眼睛仍旧盯着花团锦簇中间躺着的奶奶。
癌症晚期。
奶奶比她影响中瘦了太多,因为上了妆的缘故倒还挺精神,可那高凸的颧骨、瘦弱的手臂无不提示着最后几个月里她所受的痛苦。阿荏还在失神,纪时光忽然开了口,声音宛如沉重的大提琴,他说:“奶奶临终前,只想再见媛媛一面,她说这么多年没有将她带大,没有尽到一个奶奶的责任,她想最后再见见媛媛,可是我打电话他们都不肯过来。”
阿荏接不了话,她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好过一些。她从未见过他那样悲伤的样子,如今第一次看见,震撼力就如此强大,他的下巴还有青色的胡茬,他要起来,她去扶他,他朝她望来,那一瞬间,她想到了挂在风中残破已久的白旗镇。
无比短暂的遗体告别会。
之后尸体被封上棺木,工作人员推着棺木走过狭长的通道送进火化室。
奶奶最终会消失在那个狭长的钢铁空间里。
苏晔荏紧紧盯着合上的铁门,想象里面万丈高的火焰,听说人在被火焰吞噬的那一瞬间会直立起来,听说人的心脏是烧不化的,最后还会留有一块小小的疙瘩,听说最后还会剩下还多骨头,需要工人帮忙敲碎,还有装进骨灰盒里的骨灰其实仅有真实骨灰的三分之一,其余的都被扫去了……
工作人员将他们赶了出去,他有执拗地走进来。
火光隐隐泛出红色,纪时光觉得眼眶有些发胀。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那是奶奶还住在乡下,那里有她最爱的农田、河流和鸡鸭,每年爸妈都会带他回老家,直到又一次,他拿着水果刀切玩具的手抖了抖,刀跟着落下来切刀了她左手大拇指,顿时鲜血直溅,他疼得哇哇大哭。他记得是奶奶那时从乡下的灶台锅里类似黑漆漆黏黏的东西,一点一点抹在了他的拇指上,他记不得那个药叫什么了,他甚至连疼痛都记不真切了,回忆里清晰定格的是奶奶低头专注的模样,还有她齐肩的短发和尚未伛偻的背。
从高耸的烟囱里飞出的黑色尘埃不知道带走了多少人的思念和伤心,天空仿佛有黑压压成群的鸟飞过,有个声音在少年的心底一遍一遍地践踏。如果当初爸爸妈妈刚过世的时候,不那么任性,不常常跟奶奶对着干,不把她气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是不是奶奶现在就不会变得这么严重,甚至撒手人寰。等他好不容易成熟一些,能够用心记住奶奶的生日,知道她喜欢红色的衣服,吃甜甜的食物,也喜欢逛公园与老人聊天。他已经考上大学了,可以让奶奶享享清福了,他没想到时间这么短,而他来不及去完成的事情还有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