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浑然未觉，她平时的行动被掩饰得很好，看起来就和一个普通的王府嬷嬷并没有什么两样，可细细观察，一些小动作上却和高氏她们有点出入。
宁睦遥以前只想着是个人习惯不同，如今看来，的确是自己想岔了——马氏的那些与众不同的习惯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宫中的宫女、嬷嬷、太监，无论是哪种当差的，行为举止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一抬手一投足，刻板得就像一个人在做一样。那回进宫见庆成帝和洛贵妃时遇见的那个老宫女，礼节上就与言楚姑姑不同，大约是两人进宫时间差得很远，有些礼仪已经改变了。而马氏的举止与那老宫女相同，可见她入宫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只是，按昭国的规矩，一旦入宫为婢，终身不得离开，要么步步高攀当上管事宫女、嬷嬷，要么被送到皇家出资的庵堂，孤老一生。马氏她又怎么离开了禁宫入了王府的？
马氏掩饰自己从宫中带出来的习惯，她并不想透露她曾经当过宫女的经历，只是那些刻板的动作深入骨髓，并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所以时不时会露出些马脚。她作为夏侯韬的心腹，那么把她从宫中带出的也应当是夏侯韬了。
马氏在那皇城之中究竟是为谁做事，能如此得夏侯韬的信赖？而把这么一个人安排到自己身边，又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想到这里，宁睦遥盯着马氏后背的目光变得疑惑起来。她告诉自己，在接下去的日子里，对于这个嬷嬷，她怕是要多上些心了。
入了五月，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小院虽有绿树挡荫，却抵不住那大太阳，消暑的吃食每日按时送来，还是解不来暑气。
五月初五的端午节，大臣们休假一日，夏侯韬早早进宫请了安之后也回了府，原是要同女眷一起去看龙舟，因压了些折子不得不作罢，待忙完后便到了小院来看宁睦遥。
刚坐下没一会，就见许氏身边的窦嬷嬷来了，后头跟着个提了篮子的小丫环。
窦嬷嬷行礼问安后，道：“宫主，今儿个端午，夫人娘家送了些自家包的粽子，表表心意。还有些健人，虽不如宫主平日用的精贵，也算是应应景，长命缕是给小公子的，另外还有几个香囊，是给几位嬷嬷和姑娘的。”
宁睦遥让寒姑接过篮子，笑眯眯地道：“还是惠夫人有心，睦遥没有什么好回赠的，昨日芷满做了艾虎，请嬷嬷带给夫人，驱邪避祟，图个吉利。”
窦嬷嬷收下艾虎后便离开了，夏侯韬斜眼看了看那篮子里的东西，哼笑了一声：“她倒是会做人。”
按着习俗，晚饭时上了雄黄酒，宁睦遥只喝了几口便作罢，剩下的沾着给宁睦远画额，涂手脚，小孩子不管是不是辟邪，只觉有意思，咯咯咯笑个不停。
第二日宁睦遥贪睡到了晌午，寒姑皱着眉头进来，道：“再这般贪睡，倒是要让小公子笑话了。”
宁睦遥没什么胃口，只让寒姑热只粽子填填肚子。一说起粽子，寒姑的面色有些尴尬。
见宁睦遥以眼神询问，寒姑看了看房外，压低声音道：“我昨日后来听说，那些东西不是惠夫人娘家送来的。原先送来的只有臻夫人和佳夫人的份，并没有备下宫主的，惠夫人后来找人补了一份才给宫主送来。”
宁睦遥闻言眨眨眼睛，笑道：“她就算不补我这份，我还能跟她怄上了不成？”
“我瞧着不像。东西都是一大清早送进府的，真心要补也早补好了，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要在夏侯韬在的时候送……”寒姑冷冷笑了笑，道，“与其说是不想跟宫主弄得不愉快，不如说是做样子给夏侯韬看。”
“说得有道理。”
宁睦遥点点头，心里琢磨这许氏娘家大约是故意不送自己这一份的，毕竟是明目张胆争宠抢位之人，人家不给好颜色倒也正常。许氏应当猜得出有夏侯韬撑腰的自己不会就此收手，于是打个圆场，就算到时候起了冲突，也能说自己尽了侧妃的本分，又没有为难其他的女眷，好歹没有过多的错处可以挑。
所以那时候夏侯韬才会冷笑着说，许氏会做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