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玉玲珑,十指拨摇滑擦,流出的是两个人都烂熟于心的《眉妩》。
不知为何,那曲子越弹越伤心,宁睦遥觉得自己的手都开始颤抖,那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似乎这曲就应该配上这琴。她慌忙抬头去看夏侯韬,对方却背着身子站在窗边,有一瞬,宁睦遥觉得夏侯韬的背影有些晃,不似平日里的坚挺笔直。
宁睦遥不晓得是该停下还是继续,十指似乎都用不上力了,心里烦乱不堪。
好在夏侯韬终是回过了身,道:“早些休息吧。”
翌日宁睦遥起得很晚,寒姑进来替她梳洗时表情有些凝重,压低声音道:“宫主,昨夜那琴声似乎与平时不同?”
“嗯?”宁睦遥颇有些疑惑,追问了一句,“同一首曲子,寒姑为何觉得不同?”
“就是感觉。明明一样的调子,昨日弹出来却特别沧桑。”寒姑低下头,附在宁睦遥耳边道,“我昨儿个瞧见,马氏听琴听到一半时哭了,不停在抹眼泪。”
宁睦遥闻言呆了一下,后又道:“是换了一把琴。昨天他拿回来的,一把老琴了,叫玉玲珑。莫不是这琴有些来历?我弹的时候也觉得与以前弹这曲子时不同。”
寒姑点点头,说:“应该是的。那马氏估计也是晓得这琴来历的人,否则也不会听哭了。宫主你想,那曲子她是极了解的,谱子也是她自己拿出来让宫主练的,还指导了宫主其中几部分的节奏。从前没未见她听这曲子时哭过,要不是为那琴,可就说不通了。”
“说得有道理。马嬷嬷在王府资格老,知道的事肯定多。只是,她看起来是夏侯韬的亲信,不是那么好拉拢套话的。而且,马嬷嬷为人精明,想要旁敲侧击,就怕不小心打草惊蛇。”
寒姑叹了口气,排解道:“宫主也别着急,夏侯韬让你想着法子对付那帮人,这些事,总会慢慢露出声响来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的事是神秘了些,但总能挖出来了。”
宁睦遥低头不说话,夏侯韬的事情确实神秘。身为一个皇子,生母是谁,与别的兄弟之间的关系,等等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之中,她和徐望书费尽心思都弄不到多少消息。她们曾经猜测过,其中大约是牵扯到了宫廷丑闻,或者是关系到牵连甚广的陈年旧案,才会如此忌讳,没有人愿意提起。
只是这些都是假设,不能做一个准。
下午时,邢家婆子带了一个裁缝来,说是按照往年的规矩,这个时候都要给府里人做几套春季的新衣裳。
宁睦遥让裁缝进到里屋量尺寸,寒姑在厅中招呼着邢家婆子。那裁缝手脚确实麻利,很快就量好了,又细细问了宁睦遥喜欢的样式和颜色,一一记下。
“辛苦了。”宁睦遥边说边打算请裁缝出去。
那裁缝乐呵呵地道:“不辛苦。能给宫主做衣服是福气。”说完,掩嘴笑得暧昧。
宁睦遥停下步子,问:“嬷嬷晓得我?”
“这京城里谁不晓得呀,一夜之间就传遍了。”裁缝转着眼珠子,上下打量了宁睦遥一番,“大伙都在想,到底是怎样的美人能把王爷迷成那样,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寻常。自夸一句,王婆子我也是京里数一数二的裁缝,连宫里的娘娘们都想请我做身衣服而不是请那些御用的裁缝。城中的官家小姐见得多了,那侯爷家小姐的模样也算是拔尖的,王爷就是把她一口回绝了。听侯爷府的下人说,侯爷夫人当着王爷的面说宫主不是,王爷摆出偏袒宫主的样子,任谁都没辙。”
“哦?我倒是不知道这些呢。”
“呵呵,宫主可真是好福气,这般得了王爷的宠。来之前听说了最新的,这事今天都闹到皇上那里去了。也难怪,宫主这样的美人,自然是人人喜欢。那侯爷家的小姐,唉,不说也罢……”
宁睦遥浅浅笑了笑,取出一块碎银子塞到王婆子手里:“这些事虽是街头大伙长谈的,可进了王府说怕也是不太妥当的。那些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去,为难了嬷嬷就不好了。”
王婆子收下银子,笑得眯起了眼睛:“宫主说得是。王婆子见宫主亲切,自顾自说了这一大摊子,让宫主见笑了。”
“怎么会见笑呢。嬷嬷是见过世面的人,不比我,长居王府,外头的事都不太知道,若有机会,还是要听嬷嬷说一说的。”
送走了王婆子和邢家婆子,宁睦遥悄悄对寒姑道:“那个王婆子,似乎是经常出入官宦人家的,应该听说过不少事。那些旧事,会不会也知道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