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琼宫走水,火从宁睦遥的房间烧起,蔓延了几乎整个宫室。当外殿众人发现火光,虹娘急匆匆带着人上山救火的时候,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了。
宁睦遥抱着宁睦远站在远处,披风烧掉了一个角,头发也焦了一些,脸黑乎乎的,很是狼狈不堪。何氏年纪不轻了,又受了惊吓,坐在地上直喘气,芷满也是惊魂未定,傻傻地看着大火。寒姑带着几个宫人帮着虹娘指挥灭火,一时整个琼宫乱糟糟的。
滚滚浓烟扑面而来,烤得人直流眼泪,时不时听见屋檐砸下的声音,黑色的眸子也染成了红色。宁睦遥一直看着,看着这把她亲手点起来的火。
就像徐望书说的,此时若是琼宫起火,夏侯韬就不会只认为是起义军之类搞得鬼,而会认为这是针对宁氏兄妹而来的,之前发生的事不过是为了混淆视线。
尚国皇子落水时边上人极多,喝几口水就会被人救上来;谷国皇子半夜哭说闹鬼,也只是受些惊讶,都没有危机到生命,一次不成,之后也再没出过事。宁睦远就不同了,大夫说他是中毒致使呕吐,若不是吃得少,恐要致命,宁氏兄妹住的琼宫在他中毒的当晚就走水了,这是冲着人命去的。
夏侯韬疑心极重,这般布局就算不能完全骗过他,好歹也能让他疑惑,各种假设浮上脑海,就算其中出现了“宁睦遥故意而为”的假设,他也不会因此而放过其他的可能性。
接下去要如何走,就要见招拆招了。
夏侯韬得了虹娘的传信赶到西施殿时,只剩下些火星子还在噼噼啪啪地爆着声响,华美琼宫,成了一堆废墟。他慢慢扫了周围众人一眼,眼底阴郁狠决更甚,可见心情糟糕透顶。
“把事情说清楚。”夏侯韬的目光最后停在了宁睦遥的身上。
宁睦遥抬起头,神情恍惚,夏侯韬这才看清了她的狼狈相,只好压下心底愤怒,对虹娘吩咐道:“还有空的宫室没有,人先安顿下来。”
虹娘走上前,道:“内殿没有空的宫室可以安顿宫主和小公子的了。外殿那里,一二天还无妨,日子久了……”
“先去外殿再做安排。”
西施殿的外殿,宁睦遥是第一次进来。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胭脂香酒香,丝竹声绕梁三日不绝,金璧辉煌的宫殿晃了人的眼。厅中的人早就被遣散了,几个酒盏翻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液在幽黄的灯光里一闪一闪发亮。
宁睦远被带去了楚煜泽的住所休息,何氏和芷满一块陪着去了,虹娘叮嘱着要小心照看。寒姑被送去了徐望书的房间,虹娘在宁睦遥喝了压惊汤后也退下了,独留下宁睦遥面对夏侯韬。
“可以说了吗?”
宁睦遥点点头,迎上夏侯韬依旧带着怒气的眼睛,道:“睦远下午受了惊,晚上不肯一个人睡,睦遥便在他房里陪他。半夜时,寒姑冲进来叫醒我们,说是走水了,我们赶紧逃了出来。还好,人都没有伤着。”
“我听虹娘说,火是从你房间烧起来的?头发怎么焦了?”
宁睦遥闻言去看自己的头发,怔怔道:“烧着了吗?”再看到焦了的发丝后,她露出了一个苦笑,“火应该是从我房间里烧起来的,我们被叫起来时,那里的火最大。我想着父皇送我的金凤步摇还在房里,想去取的时候不小心烧着了,火太大了,没有取出来。”
夏侯韬仔细看着宁睦遥说话的神情,分辨着其中真假。下午虹娘遣人来说三个小皇子相继出事时,他只觉得不对劲,他设想过几种原因,却都有说不通的地方,夜里晓得琼宫起火时,另一个可能性浮上水面——恨意。
不说被他带兵所灭的各国,昭国国内恨他之人也是比比皆是,批他独揽大权,骂他穷兵黩武,或者忿恨他把金山银山都用在了西施殿上。
若真是憎恨他的人所为,倒也可以明白为何会针对琼宫而去。三年前从惠国返昭之时,宁睦遥就在他帐中过了一夜,那夜的真实情况别人无从得知,在他们眼中却也已经定了性。夏侯韬兴建西施殿,而后交给虹娘打理,自己出入的次数屈指可数,前阵子破天荒地来了琼宫,又答应让宁睦远拜师,怕是所有人都在想,那琼宫公主对他而言是特殊的吧。
想到这里,夏侯韬不由地笑了起来,他盯住宁睦遥的眼睛——也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面前这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是为了接近他,就像她提出来的三年约一样,她在想着法子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