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秦二十二年。晴。无风。
有言曰:一奇葩女子,身着道袍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头驴,坑蒙拐骗犹在行。江湖人称:青大虫。
春风又绿了周城县。一妙龄道袍女子,骑在驴上,手中抱有一只白母鸡行来。若不仔细看那女子容貌,还以为是天仙下凡。
猝然,那头驴趴在地上,吐出了舌头,想必是累了。
女子用手拍了拍驴的头道“大呆子,你又不走了,是不是不想见刘大娘家的翠花了?”
那翠花是头母驴。
驴子一听,眼睛精亮了许多,继而起来,往下行去。
“你这只好色的大呆子!”女子感叹到。
此女子乃是玄机宫最后的弟子——玄青萝。
青萝本是无名无姓的。后来叶刑赋予了她名,却始终不给她姓。至到玄机宫灭了,青萝为了纪念这个在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便用了玄机宫的‘玄’字作为姓氏。
青萝躺在驴背上,抱着白母鸡,一路悠哉悠哉。
天色已晚,一人,一鸡,一驴,需找个投宿的地方。辛得找到一户人家,貌似是一户有钱人家。大门豪华而宽大,门匾上写有龙飞凤舞三字“墨夷府”。
青萝从驴背上跳下,一只手牵着六枝花,一只手牵着大呆子并把它拴在一棵大树上。
青萝牵着白母鸡,敲了敲墨夷府的大门。嘎吱一声,门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位三十岁的中年男子,着一身灰衣,面目和蔼。
“阿弥陀佛,贫尼是从遥远的大唐而来,前去西天取经,但见天色已晚,能否借用贵宅留住一晚?”青萝十指合拢,十分虔诚的说道。
“砰”的一声门关了。一道声音飘入耳朵“有道姑说佛教用语的吗?骗子!”
青萝呆立在门前。
青萝也不放弃,再次敲响门扉,出来的依旧是那个灰衣男子。
“这位施主,请前去通报你家主子说,这有一个神医可包治百病,任何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那灰衣男子一听果然眼睛一明亮,道:“你且等等,我这就去禀告夫人。”
青萝这慌是随意诌的。不过是三天前她在一个镇子的告示牌上看见张贴的寻医启示。那落款名,正是眼前的墨夷府。周城县的人都不知道墨夷家的公子生了个什么病,只知道大夫一批批从墨夷府进去,又一批批从墨夷府里出来。这告示贴了百里以外,却没有一人能治好墨夷家公子的隐疾。也道是墨夷家好好一个玉树临风的才子,变成个病痨子,无不痛惜感叹。
绕了墨夷家不知多少个曲折回廊,终被管家带去了夫人处。
墨夷夫人约莫三十五左右,凤目柳眉,是个破有气质的美人。
墨夷夫人见了青萝,就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眼神直勾勾的。叫青萝吓得吞了吞口水,退后一步。
“仙姑啊!求求你救救空空我儿。”那神情,那动作,夸张的像在唱黄梅戏。
青萝佯装镇定,颔了颔首,理好衣襟后道:“夫人想必是没有听过我的江湖称号。”
“不知仙姑称号为何?”
“我乃是遇神医神,遇魔治魔,江湖人称青大虫……啊呸!青神医玄青萝是也。”
墨夷夫人沉了半响,像在思考什么,用衣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后,说道:“恕妾身孤陋寡闻,着实没听过这一江湖称号。”
“……”
青萝摆了摆袖,道“自然,自然。这有名的神医都是隐士,名号什么的在江湖上不见得多响当当。”
墨夷夫人赔笑道:“青神医,莫要见怪。”
“不碍事,不碍事。”
“青神医,想必是舟车劳顿。我这就去布上一桌佳肴,供您享用。”说着墨夷夫人便转过身,对一边站成一排的丫鬟吩咐道:“小红,你去弄些吃的来,记住要素菜,仙姑不吃肉。还有,小绿,你去给青神医打扫一间屋子,要收拾得干干净净,要是青神医有个什么不满,就打断你的腿。”
“那个……”青萝想叫住墨夷夫人,可惜她太过专注没有听见。其实我要吃肉……我已经三天没有开过荤了!!!青萝在心中咆哮着。
青萝把大呆子牵去马厩后,便抱着六枝花去吃饭。吃完饭后,墨夷夫人说,青神医一路遥远而来,要早点休息,小绿,把青神医带去睡房……其实青萝是想去墨夷府转转的,说不定还能拿一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惜这墨夷夫人总爱把自己的观点强加在别人身上,青萝也只好在小绿的带领下乖乖进入睡房。
墨夷府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青萝花了半个时辰就把墨夷家的地形摸清楚了,万一,一不小心这个谎露馅了,也好逃出去。青萝在心中暗暗为自己打算着。
须臾。小绿慌慌张张从远处跑来,喘着粗气道:“青神医,夫人叫你过去。”
青萝应了应。
青萝到了墨夷夫人屋子时,但见她端坐在檀香椅上,桌子上搁的茶已喝了一半,想必是等
了一些时候。
青萝作了一个揖,道:“夫人,贵安。”
墨夷夫人连忙起身,扶起青萝说:“青神医,莫要拘谨,妾身叫你来,是为了和你说说空空我儿的病情。”
“公子病情何如?”
墨夷夫人叹口气,神色萎靡“整日魂不守舍,痴痴呆呆。”
青萝暗想,是个棘手的病,见好就收,不可犹豫,又道:“公子所得是什么病?”
墨夷夫人摇了摇头,用绢帕拭着眼泪,抽泣着说:“空空我儿得的是龙阳之癖。”
“龙阳之癖是何种病?”青萝着实没听过。
“龙阳之癖便是断袖。”
“断袖又是何物?”青萝听得一团雾水。
只见那墨夷夫人哭得更是带劲,一面拭着泪,一面说道:“青神医,莫要让我把话说得明白,你且自己领会领会。”
青萝有些着急,如今她连对方得的什么病也不知晓,怕是很快就穿帮了,便急急说道:“夫人若不讲明白,怕青萝就算妙手回春,也治不了令公子的病。”
那方墨夷夫人沉了沉,定了定气,缓缓开口:“就是说,我儿子喜欢男人……”
“……”青萝也是醉了。
墨夷夫人说,她发现自家儿子喜欢男人,是一个月前的事。那日她偶然路过墨夷空的房间,只见房中挂满了一白衣男子画像。画中人长得甚是俊美,就连她自己也不由感叹世上竟有如斯男子。本以为这些画像只是墨夷空练练画功而画,也欣慰自己家儿子终于弃武从文,却不想旦日她发现自家儿子坐在床沿前,手中拿着白衣男子画像深情的自言自语。说着什么,“我一定要你认可我”“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我这辈子追定你”诸类此话。吓得墨夷夫人连连跑回房间平平气。又细细想来自家儿子已十六有余,不见带过任何女子回家,平时又扎在男人堆里,莫不是……真是断袖墨夷夫人不敢多想。又过了几日,她竟看见儿子时不时对着画像又是摸,又是笑的,这……不是断袖是什么?为了治好墨夷空的“病”,墨夷夫人开始四处招兵买马的网络神医。不巧,青萝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进去了。
“青神医,这病可有治?”墨夷夫人问道。
“容我仔细想想。
墨夷府花园,景色甚好,各色的话都开了,嫩黄的迎春花从假山上垂下,阳光下灿烂绚丽。
青萝坐在假山的石头上,一只手托着腮帮子。想想怎么解决墨夷空一事。如若趁机跑了,可是带上在马厩住下的大呆子和六枝花有些麻烦。更何况最近六枝花总爱彰显它那“优美”的歌喉,很容易被抓个正着。如治好这个病,但难度太大,就算是天下第一神医泠谷璇在,也未必能够治好,更何况她还是伪大夫。
青萝也想过**,可看看自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面貌,就太不切实际了。
青萝第一次见到她名义上的病人是在入府后的第三天。墨夷空在海棠树下舞剑,一袭蓝色锦袍在红花的映衬下格外美丽。一个挑剑,收剑,恰到其分。衣角带着春风卷起的满地海棠花漫天飞舞。
许是发现了她,墨夷空提剑刺向青萝。青萝也不慌,抽出隐于衣袖的“九重紫煞”挡住。刹时间,满地落红扬起。
“姑娘好身手。”墨夷空说道,收回剑后,又运气向青萝左肋骨刺去。
“彼此。彼此。”青萝有条不紊的接住。
两人足足对了五十招才停下来。这时青萝才看清墨夷空的样貌。明眉星眸,肌如雪莲,蓝衣玉决,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君。却不免在心中惋惜,只怨是个断袖。而那方墨夷空也在打量她,灰色道袍,青丝三千,朱唇明眸。虽不算倾国倾城姿,但也是个可人。
“姑娘可是青神医?”墨夷空开口问道。
“正是。”
“不知姑娘师承何派?招式委实没见过。”
“小小帮派,不足挂齿。倒是墨夷公子你的病怎么样?”青萝问道。
墨夷空道:“病?哪有什么病。不过是娘亲一惊一乍非要请大夫来给我看。瞧了快一个月了,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患了什么病。”
青萝绝得此时定有蹊跷,又问:“不知墨夷公子房间中那白衣男子画像是何人?”
“他是陌九,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衣公子。”
青萝点了点头,思忖道:“他是你情郎?你俩谁攻谁受?”
墨夷空听了差点被呛住,说道:“青神医,这话不能乱说的。”
“你不喜欢他?”青萝眯着眼问道。
“我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么会喜欢男的。”
“可你不是对他说了‘我这辈子追定你了’……这类的情话?”青萝反问道。
墨夷空哭笑不得“那是因为我正在排演第二日怎样说服陌九收我为徒的段子。”
“你娘还说,你对着画像又是摸又是笑的?”
“哦!那是因为陌九拒绝收我为徒,我一时气不过就对着画像发泄。”
“……”
墨夷空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些日娘亲请了那么多大夫说是治我的病,好不让我去武场,原来娘亲怀疑我有龙阳之癖!!”
青萝白了他一眼,道:“你现在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