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契约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你名字不就差这个一字么?”
忘记是什么时候,他告诉过叶知秋这个道理,那会儿的她刻意忽略了诧异,选择漠视,选择认为那不过是平平无奇。
摊开今天老板给的文件,到底要不要签呢?
叶知秋犯了难,好像签了这纸文件,便签了卖身契一样,说起卖身契,她倒想起自己签过的第一张似于卖身契的所谓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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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天渐渐变长,下午的三节连堂课过后叶知秋没有来得及回寝室便直接去了别墅。第二次去那栋别墅,叶知秋按记忆里的印象找到了地方。
第二次打量这栋房子,叶知秋不住的点头,三层,继续上次的畅想——若是自己有那么一栋,肯定会在三层改做看星星的天文台。二层是起居室,每天可以下楼看一楼的花草,她忽然想到那天拾级而下的那人,她收回心神。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叶知秋竟有些惴惴不安,似乎还怀着一丝丝期待。使劲咽了一下口水,她按上了门铃。
“门开了,你自己进来吧。”门口传出那人讨厌的声音,叶知秋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小姐,白天扮鬼也会吓死人的!”话筒那边狂笑的声音让知秋觉得非常丢脸。
愤愤地进了门,换过鞋子,进门就看他一身白色运动装,一头的汗水。“怎么,没看过帅哥?”
知秋不再看眼前的云飞扬,而是悄悄四处打量,心里有些失望,“难道他今天不在家?”
“没见过有钱人家?”他挑眉戏谑的语气让叶知秋不得不收回目光。
“……”收回眼光。
“我饿了。”他丢出一句话。
“那我就去给你们做饭。”
“我们?”他稍稍纳闷,随即释然,上下打量着叶知秋,怪不得她进门就像在找东西。
“就我一个人,”接着又嘴角歪起,悄声笑,“让你失望了,他不在家。害你白找了。”
“谁不在,我,没有。”她矢口否认,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悄悄的染上了红云。
打断她的尴尬回应,他又说,“我饿了,不想跟你说这些无聊的话题。”
“那你今天吃什么?”知秋问。
“就做你最拿手的吧,我先吃吃看。”说完起身要上楼,“对,你……”
“嗯?”知秋还在想,最拿手的?
“我先去洗澡,你去做饭就好了。”
“好。”
看着诺大的厨房,知秋觉得无比兴奋,从小到大,都是在自家小小的厨房里跟阿晖胡乱作些东西,难得能在这样一间大厨房里做菜,虽然对着的是难搞定的人,不过,希望这次可以瞒天过海,毕竟虽然她没有阿晖那样鬼斧神工的本事,但做餐晚饭也不会难倒她的。
拿手的?最拿手的有几样的,可是眼前干净的厨房,叶知秋犯了难,仔细搜寻之后,她有了主意。于是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切丁,打蛋,洗米。
丝毫没有发现一旁有双狐狸般的眼睛,眯起,看着她并熟练却充满享受的动作,他嘴角带了一丝坏笑。
看看手表,知秋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家的材料还算足,只不过……”看了一眼煲在锅里的饭,“算了,只能这样了。”
盘摆上桌,知秋还算信心满满走到已经等了一会儿的云飞扬身旁,“好了,你尝一下。”
他放下手中的杂志,睨了一眼,站起身,走到餐桌前。
看他端坐在餐桌前,叶知秋忽然有些忐忑。
用筷子夹起一小口,似品评一般,丝毫不见刚刚恶狼一般模样。
“你是扬州人?”
“嗯,半个。”
“哦?”
“爸妈下乡去了那边。”
“饭不是隔夜的,米里的水份多了,太绵软。”很难想象这样专业的品评出自他的口中。
“嗯,”叶知秋点头,“但是家里……”
他打断她,“我知道。”
“鸡蛋和米饭沾在一起,没有粒粒分明,下次改用隔夜饭看看。”
“我又不是顶级大厨……”叶知秋絮絮。
他却好似没有听到,继续用餐。
站在桌旁,叶知秋看着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人,心里暗自揣测,这人鬼上身了么?
他吃起饭来好似在做一件极其郑重的事情,这让知秋想起了以前电视上看到的皇帝用膳,食不言,寝不语自然是好的,可是这样多没有意思。
“叫什么名字?”
“扬州炒饭。”顺口说出饭的名字。
“你的!”他皱了皱眉头。
“噢,叶知秋。”
“叶—知—秋!”他一字一顿,“这名字,”抬眼看知秋,又摇摇头,嘴角一抬,“知,秋?”
看他那噙着笑的嘴角,叶知秋心里无缘无故的泛嘀咕,怎么,他吃饭挑嘴,不会连人的名字也挑吧?
被他看的心里虚虚的,叶知秋很不习惯这样不在控制内的境况,于是眉毛挑的比他还要高,“怎么,我就叫叶知秋,叶剑英的叶,陶行知的知,秋瑾的秋。”
看到她如此解释这个名字,他索性大笑了起来,“本来就,哈哈,这样的名字,这样的解释,简直……我服气了!”
她知道他为什么笑,就如同好些人一样,没有人会觉得这名字的特别,只会觉得这样的名字加上这样的解释,越发的像**时期走出来的女学生,而且,是满大街都是的那种。
谁让她有个爱极了国学的老爸呢!
可,已经叫了这么多年的名字,早已不像孩提时候那样厌恶,她才不管别人怎样,她就是喜欢这个名字——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做一片叶子,也要做最最努力向上的。
“以前就是玫姐,司机是阿德,那你该叫什么呢?”拇指和食指托起下巴,云飞扬端详着叶知秋。
“小一。”他打了个响指,站起身来,似乎很满意,“好,以后你就是家里的小一。”
“小一?!”叶知秋心里一惊。这名字,爸妈一直叫她的。
“怎么?不满意?”他扬眉。
她摇摇头,这个名字,她不爱别人叫起,“喂,”叶知秋不满,“什么小一小二,我又不是店小二。”
“阿一?”他又建议,可随即就自己摇头,“那你岂不占满了我的便宜。”
“我才懒得占你便宜,阿一,又不是阿大阿二阿三的。”
“噢?你也读武侠?!”他好似发现新大陆。
“怎样?熟读金庸,识遍古龙,梁羽生的也是一部不拉的。”叶知秋满脸得意。
“好,小一,那你以后可以跟本少爷切磋一番了。”他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哼,好啊。”她笑,切磋,还没有什么人比她更熟这些的呢。
“嗯,那就是说你已经接受这个名字了,很好。”他笑的诡异。
皱眉,懊恼,认栽,简直就是八字不合,不对,一定是八字犯冲!
“我可是记得你那个什么辉……”
“好,不就一个名字么!”虽然心里不忿,可为了阿晖可以进入荣氏,叶知秋按耐住要打他一顿的冲动,忍了,小一就小一,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倒是合了老爸给她取的这个名字。
“既然你已经见识了我的厨艺,是不是可以做个保证?”叶知秋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保证?”他不解的看着她。
“嗯,我的意思是说,你不是说要给我薪水的么,那咱们得签合同,厄,”叶知秋清了清嗓子,“这样咱们双方也好给个保证。”
“好,”许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跟他谈条件,云飞扬笑了起来,“竟然有人担心我云飞扬会拖欠工人薪资?!”
“我,不是,”她急着否认,却忙着点头,“那是自然!”
“好!”站起身,随手扯了一张便签纸,“你自己写,我签字。”
“嗯!”叶知秋接过便签纸,攥着他递过来的笔,挠头苦想,习惯性的咬上了笔帽。
“小姐!那可是我的金笔,不是骨头!”他一眼瞥过来,言语轻视,表面心疼实则嘲笑满脸。
看他这样可恶,叶知秋狠了狠心,写下了“缜密思索”的条例。
“自2003年4月起,甲方:云飞扬雇佣乙方:叶知秋为家庭厨师,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间不得解约,试用期满,双方另行约定。
试用期期间,叶知秋每日云飞扬做晚饭。
云飞扬需每月付给叶知秋人民币两千元整。不得拖欠。”
“好了!”叶知秋递给他。心里想着,三个月以后她就可以解脱了,三个月的时间他肯定也会忘记阿晖,阿晖肯定可以在荣氏展露头角了,三个月,很快就“熬”过去了,再说,每月两千元可不是笔小收入呢!
“三个月?!”云飞扬看着纸上幼稚的条款,眉毛上扬,这,算是合同?
“你有信心?”他侧目问她。
“啊?!”
“三个月之后不被辞退。”他说着又笑,凑近前,“或者,三个月,追到孟安?”
脸上刷的一红,本来的得意变作了窘迫。
“你……我……”可是却说不出什么。
“好了,我签字,一式两份。”拿过笔帅气的签了字,把其中的一张甩给叶知秋,而后说,“好了,小一,你可以走了。”
“嗯!”反映过来刚才他的称呼,她愤愤,头也不转的离开。
“呵,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那个阿晖?!”少年脸上微微露出笑颜,“叶知秋,三个月,我们就过招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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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叶知秋多了个名字——小一,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你名字不就差这个一字么?”
忘记是什么时候,他告诉过叶知秋这个道理,那会儿的她刻意忽略了诧异,选择漠视,选择认为那不过是平平无奇。
可是,这世上,再无一个人会叫她那个名字,一一。
看了一眼那纸合同,叶知秋签上了名字,好吧,就为了那个太久没回去的地方,那个会有人叫她知秋,小秋,小一的地方,她,选择回去。
回忆如风,随月来,伴星至,而又随着日出似云霁般消散,那些逝去的,我们究竟失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