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府上的下人们收拾好了一切后,我就带着胭脂进宫去了,胤祥将我送到宫门口,在我的不断催促之下,才不放心的骑马回府。马车驶进宫里,看着陪伴了我十几年的红砖绿瓦,亭台楼阁,便兴奋得一个劲傻笑,笑过之后,又感觉马车颠簸得厉害,胸口一阵恶心,一路上吐了好几次,吓得胭脂盯着我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来不及回漱芳斋,就直接去了延僖宫,一想到就要见到阿玛额娘了,脸上的笑容就藏不住,胭脂扶着我,到了门口,正欲进去时,就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了:“旗儿!”
转头一看,发现是胤禩,胤禟,胤礻我,还有胤祯,数了一数,八爷党的差不多到齐了,我小心的上前,看了一眼直盯着我的胤祯后,慢慢问道:“你们怎么全上额娘这儿来了?”
“听李公公说皇阿玛也在德额娘这儿,就特地过来请安。”胤禩温和的笑着,合着初冬的暖阳,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想着好些日子没见镶旗了,于是急忙问道:“镶旗还好吗?”
“她很好,前几日还说要去看看你,可又担心你身子不便,怕扰了你。”
“怎么会,整天在府上闷着,我就想有人来陪陪我。”
胤禩点点头,气氛又冷却了下来,我不自然的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脑子努力寻找着话题,突然感觉手腕一紧,抬眼一看,原来是胤祯,他微微用力,将我扶到了一边,看了我良久,才开口说道:“再过些日子,我就要走了。”
我一惊,皱眉问道:“又要走?这次是去哪?”
他伸手帮我将散落的碎发别过耳后,随意的说道:“青海,这次是以抚远大将军的名义领军。”
我担心的望着他,腰间的手绢被揉成了一团,嘴里小声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青海……好远的,你要照顾自己。”
他好像听到了,勾起一边嘴角,声音低低的:“我会给你去信。”
看着他不羁的笑容,我也释怀的笑开了:“好啊,我一收到,就马上回信。”
他满意的点着头,还欲再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胤礻我他们的催促声,匆匆的对视了一眼,就赶忙朝着里面走去,进了正厅,发现阿玛果然坐在上方的炕上,额娘端坐在一旁,身边还跟着十四福晋,她对着胤祯福身行礼后,又眯起眼打量着我,以及隆起的肚子,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后,就径直走到阿玛和额娘身边,腻在额娘怀里,甜甜的唤着:“额娘,旗儿好想你。”
阿玛望着我们,爽朗的笑了:“都是快当额娘了,还这么粘人。”
额娘温柔的拍着我的背,柔声道:“不碍的,旗儿好不容易回宫一次,现在又有了身孕,依臣妾看,就干脆住在延僖宫吧,这样一来,臣妾也好亲自照顾她。”
阿玛点头,表示同意,想再去看看淑芳斋,于是开口道:“阿玛,淑芳斋里还有些字画没被收走,我想一会儿去取过来。”
“也好,那些太监宫女的手粗,没的有什么损坏,这样吧,朕让老十陪着你。”
胤礻我本来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听阿玛这么一说,稍稍一愣,随即抬头看我,我朝他眨了眨眼睛,高兴的笑着。
和胤礻我来到淑芳斋,一串串回忆就涌入脑海里,我忙着上下走动,仔细地看着这里的每一处角落,想要把它们都深深的印在记忆里。良久,才发现身边胤礻我不见了,走到书房门口,掀开帘子,发现他正负着手,专心打量着墙壁上一幅幅的画像,我轻轻的笑着,一时兴起,拉起他的手,走到一副画卷前。这幅画卷里画上着一个穿湖蓝色蒙古袍的少女,伸开双臂,甜甜的笑容挂在脸上,像是在深呼吸,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着点点的白云,显得格外美好。
“这是去科尔沁时,阿玛亲自为我画的。”
他看了看画,又看看我,一会儿,便牵起嘴角笑了起来:“不错,画得挺好。”
他一说完,我又急忙拉他走到另一幅画卷前,这幅画卷上画的是两个穿着骑马装的少女,骑在马上,手中挥舞着鞭子,眉宇间洋溢着青春张扬的气息,她们的身后是如血的红日,也不知是日升,还是日落。
“这是和镶旗一同去骑马时,胤禩画的,本来是想送给镶旗的,结果生生的被我夺来了。”
看着这幅画,缓缓开口,思绪也好像被带到了那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复而又指着另外的那些画卷道:“这是胤祥画的,那是胤祯的,还有这个,是容若的。”
他细细打量着一幅幅的画,良久,才低下头看我:“这样看来,好像就只有我一人没为你画过像,我想着上次你在雪地里玩耍时样子,改日画了下来送到你府上。”
被他这么一提,思绪又被拉到那次打雪仗的时候,那时的我们,浑然不顾路人怪异的眼光,是那样放肆的玩耍,一转眼,竟隔了这么久。还有那句听不懂的满语,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着想着,心底涌过一阵酸涩,好不容易整理好了情绪,朝他淡淡地笑着:“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对了,上次打雪仗时,你说的那句满语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窗外,不说一句话,像是在沉思,一会儿,突然转过头,定定的看住我,幽幽开口:“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呆呆的望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他随意的回了我一个笑后,就转身帮我收拾起画卷来,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感觉鼻翼间酸酸的,感动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什么时候,那个常常和我斗嘴的胤礻我不见了,现在的他,真的像是一个哥哥,给予我无限的保护。
住在延僖宫的这些日子,额娘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每日都让御膳房做了补品,看着我一碗碗的往嘴里灌,才肯安心,各宫的娘娘也都送来了好些小孩用的东西,好像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着我生了。
这日,看着外面的天气大好,想着好些日子没去御花园赏花了,于是唤来胭脂,向求了额娘好一阵后,才允许我带着大堆的宫女去转悠一小会儿,由胭脂搀扶着,慢慢摇晃到了御花园。担心我摔倒,地上厚厚的积雪全都被宫人们清扫到了一边,好在树梢上的梅花全都开了,看上去才有些冬天的气氛,我伸手折过一枝雪白的梅花,放在鼻翼间,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享受着这动人的幽香。
突然看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朝我这边走来,在这一片雪白之中,显得格外刺眼,微皱了下眉头,转身欲走,刚迈出脚,太子就在身后开口了:“十三福晋好兴致,这大冬天的,有孕在身,还来这里赏花。”
我转过身,僵硬的笑着:“太子不是也来了吗,听我们爷说,近来朝中事务繁忙,这样看来,太子的兴致也不错啊。”
他轻轻一笑,走到我跟前,打量着我的肚子,一会儿,又凑到我耳边,低声道:“你可要保住你的孩子,想要除掉你的,可不止我一个。”
本能的后退一步,伸手扶住肚子,警惕的看着他:“不劳太子费心,只要太子不来过问,我自会让孩子平安。”
被我这么一说,他显然有些恼怒,恨恨的看着我,冷哼一声:“等过些日子,我看你是哭都哭不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过些日子,你自然就知道了。”
他阴森的笑着,偏头看了我良久,才甩过袖子愤愤的离开。站在雪地里,不停回想着他刚才的话,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认真的。虽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事,担心胤祥有什么不测,一时心急,匆忙的回了延僖宫,让胭脂收拾好了东西,向额娘请辞后,就急急的上了马车,径直往府里赶。
一路上不停的催促着车夫,近日害喜得严重,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感觉胸口闷闷的,好几次都几乎都快窒息,好不容易,马车才停下,守在府门口的家丁见了我,匆忙的行了礼之后,就转身准备进去通传,我拦住了他,来不及多话,就急急的往府里赶。
正厅里没有人,看着书房的门关着,于是走上前去,刚要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胤禛的声音:“我也不明白皇阿玛为何突然下旨,不过富察家势强财大,近年来甚得皇阿玛的欢心。”
“劳烦四哥去回了皇阿玛,儿子不孝,这事儿子不想考虑。”胤禛一说完,胤祥就坚定的答道。
“我明白你的苦衷,旗儿是个倔性子,她定会受不了……”说完,沉默了会儿,又继续道:“可若不奉旨,皇阿玛那儿,怎么说得过去?”
“这事儿若是换作四哥,怕是也不会忍心奉旨吧。”说完,门里安静了下来,我站在外面,几乎听得清他们沉重的呼吸声,脑袋里一片乱,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半晌,胤祥又开口了,声音还有些哽咽:“玉娆的事……已经在她心里落下了一道伤,她过得很辛苦……每日看见玉娆,还要勉强自己不住的笑,可是……她的心里很难受啊,我怎么可以……再伤害她一次,就算皇阿玛要治我的罪,我也不能。”
突然恍然大悟,听了胤祥的一番话,心里充满的只有感动,稳了稳神,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决心般的,猛的一推门。他们几乎同时转头,见了我,慌忙的起身,对视了一眼后,胤祥才大步上前扶住我,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的慌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后,随即走到胤禛跟前,沉吟了良久,才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胤禛,劳烦你去回了阿玛,就说胤祥同意了,谢过阿玛的恩典。”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掩藏不住的惊讶:“旗儿……”
坚定的朝他笑笑,才回过身来,望着胤祥疼惜的双眼,嗔道:“不是说好了吗,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
他捧起的我脸,满脸的歉意:“你不用这样,明日我就进宫去禀明皇阿玛。”
我摇摇头,苦涩的笑着:“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这样爱我的一个人,就算娶再多的福晋,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想你伤心。”
“傻瓜。”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喃喃道:“有了你,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