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春意盎然的季节,紫禁城里忙得不可开交,大部队都已准备就绪,就差皇帝的一道圣旨命令众人前进了。南巡这天,我激动得起了个大早,急急的坐上马车后,就感觉身体摇晃了起来,掀帘一看,金碧辉煌的宫殿早已被抛在身后,前方的路,只有一片清新自然。
算不清走了多长时间,只感觉仿佛过了几百年那么久。南方的空气比北方要好很多,四周的景物也都完全不一样,这一路上,胤祯他们都忙着在前方护驾,我一个人闷在车里,随手翻阅着那些无聊的书籍,久了也觉得无聊。将身子平躺在靠椅上,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进入了迷梦之中。
黄昏时候,带血的残阳还倔强的散发着微弱的余光,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有些诡异。御花园里,一个青衣少女从一座假山里缓缓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那是两个与光结合的身影,想要看清,却又始终模糊不明。
少女停下脚步回头,娇俏的脸蛋虽挂着笑,却隐隐透出些不安:“这次南巡...都有哪些人随驾?”
对面的人微微一笑:“听皇阿玛说,好象有宜妃娘娘,索相,纳兰大人,太子,十弟,十四弟,还有老八和镶旗。”
少女拽着自己腰间的手绢,开始局促起来:“他的伤...还是不见好吗?南巡也不能去吗?”
男子原本挺直的背脊有些颤抖,他皱了皱眉,很不情愿的样子:“已经大好了,南巡...也去。”
青衣少女长长的舒了口气,嘴角弯起了明显的弧度,两个浅浅的酒窝很是可爱。男子满脸的宠溺,无奈的摇摇头后,抬手取下了自己手指上的玉扳指交到少女手中:“京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得有人管着,我负责留在宫里...这个扳指是我随身戴的,江南那带有我一些熟识的人,你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他们都认得这扳指。”
少女轻轻摇头:“既是你的随身之物,我怎么好夺了去,再说这一路上也有他们照顾着,能遇着什么事儿?”
男子低着头,紧紧的抿着发白嘴唇:“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残忍?”
女子见状,显得有些紧张:“我...我只是怕这事儿不妥,那扳指。...”
“十三弟的耳坠子,你可有觉得不妥?十四弟的玉佩,你可有觉得不妥!”
“胤禛...”
听见耳边传来了呼唤声,睁眼一看,原来是镶旗坐在我对面,她偏着脑袋,满脸的忍笑:“你这睡像还真够奇怪的,我刚一进来,就见你闭着眼又是摇头又是皱眉的。”
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荷包,感觉到了扳指的坚硬,才放下心来拉了她的手,也跟着笑道:“怎么现在有闲工夫上我这来了,不用伺候你们八爷?你自己说说,这大半个月的,哪次寻你不是借口陪胤禩推脱了的。”
被我这么一说,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伸手重重的推了我一把后,才撅嘴道:“你当谁都像你闲着没事儿,我好心好意的专程来告诉你到了,你倒还训我一顿。”
听镶旗这么一说,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下了,掀开帘子往外看去,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于是赶紧赔着笑:“好姐姐,我哪敢训你啊,我们这是到哪了?”
“睡得糊涂了吧,我们这是在南京。”她瞥我一眼后,又看了看窗外,继续道:“听皇阿玛说,我们这些日子在曹家住下,快些收拾收拾随我下去,大家都等你呢。”
镶旗的话音刚落,我就激动的跳了起来,在我心中,江南虽美丽诱人,可远远不及神秘著名的曹家,也不知这一去,能不能遇见像林妹妹宝姐姐那样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曹家早已准备好迎接圣驾,宜妃扶着阿玛走在最前,我和阿哥们换上了宫里常穿的庄重的衣裳,随意的跟在后面,大队还没走进,曹家就出动了全部人马,早早的跪在了大门口,阿玛加快脚步上前,扶起了跪在最前的一个和阿玛年纪相仿的人:“曹寅呐,多少年了,你还是这么个老样子,一点没变啊,你们也别弄得太隆重,没的惊动了这里的百姓。”
曹寅点了点头,一大家子的人这才谢恩起身,我忍不住用肩膀撞了撞身旁的胤衤我,挑着眉毛满脸的坏笑:“这江南的女子就是美啊,怎么样?相中哪个姑娘了?”
胤衤我瞪着我,脸有些微红:“尽瞎扯,我刚才只顾看着皇阿玛,没注意。”
“是吗?宫里每回办家宴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位爷为了寻姑娘,眼珠儿都快扎进宫女堆去了!”
没想到胤衤我不但不恼,反而眯起眼笑了:“我那也只是偶尔斟酌一下,可十三和十四就不同了,他们看得可比我勤快,有好些个还是从他们那儿听来的,以前阿哥们一起玩笑时还说,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家宴了,呵呵,真是后生可畏啊。”
被他戳到了软肋,脸瞬间涨得通红,忍不住往胤祥和胤祯那边看了一眼,的确都是神采飞扬,潇洒出众,一时间,居然看得痴了过去,这会子曹府上的小姐们,怕是也都在注意着他们吧,也难怪,阿玛身边的人,且不说儿子们,就是像容若这样的臣子,就足以让她们眼花缭乱了。
心里轻叹口气,等再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失态已久,一时尴尬,忙撇下胤衤我急急的跑到阿玛身边,阿玛见了我,对一旁的曹寅说道:“你看,这是谁?”
话音落下后,曹寅的目光立刻向我投射过来,可当他看见我时,原本随意的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甚至,还有些激动:“嫣娴...”
我一愣,对他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听到这个久违了的名字,只有僵硬的笑着。旁边的阿玛拉住我的手,介绍道:“这是嫣娴的女儿,朕已经册封了固伦公主,起名爱新觉罗.旗儿。”
“旗儿...好,好。”曹寅笑着点头,目光始终不离开我,他的眼神,竟让我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旗儿,还是嫣娴。私下里找机会问过阿玛,才知道曹寅原先是皇帝身边的伴读,常跟着他和嫣娴一起玩儿,或许,他对嫣娴的感情,也如同阿玛那样吧。
江南和京城就是不一样,曹府虽然大,可随处都显出了一种娟秀小巧之美。我的厢房被安排在了西侧女眷处,而镶旗则跟着胤禩住在一起。待众人都收拾好后,丫鬟就来传了,说是她家老爷特地举行了个小型家宴,一方面是为了给阿玛洗尘,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让府里的家眷们有机会和皇上见面。
我随着阿玛坐在一桌,曹府的少爷千金们坐在另一桌,突然想到了胤衤我刚才的话,于是下意识的往对面看去,胤祥微笑着,好象在跟着太子说什么,而身旁的胤祯此时正和胤衤我玩笑得不可开交,看着他们真的很开心的样子,一时不快,伸手去夹菜,谁知对面的索额图忽然开口,吓得我不轻:“纳兰大人,你我虽同为臣子,可你毕竟年轻气盛,平日里还是少花工夫在汉人那些有的没的上面,要多学学你阿玛的为官之道,明珠大人的圆滑,老夫怕是这辈子都学不来了,真是自叹不如啊。”
索额图与明珠大人不和,就连我一个不闻政事的格格都知道,而索额图的这番话,摆明了是针对容若和他阿玛,只要是人听了都不会高兴。担忧的看过去,以为容若会生气,谁知他却轻轻一笑:“索相太过抬举了,论索相所谓的汉人那些有的没的,八阿哥不知比晚生强到哪去了,论为官之道,阿玛也远远不及索相的精明。”
心里暗暗惊叹,容若的这一番话,不仅成功的回击了索额图,还搬出了胤禩做挡箭牌,将他自己和索额图的矛盾转化为了胤禩和索额图的矛盾,没想到容若平日里看着玩世不恭,到了关键时候,却精明得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时,胤禩也端着酒杯起身,朝索额图笑道:“谨记大人教诲,我敬索大人一杯。”说完便仰头喝干了酒。
索额图也直起了身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见胤禩自顾自的干了酒,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也一仰头,喝干了酒。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阿玛眯着眼,用余光扫视着这一切,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一时间,饭桌显得冷清了起来,为了打破尴尬,我转头朝阿玛甜甜的一笑:“老爷,好不容易来趟江南,您准备带我去哪玩儿啊?”
说完,大家才轻松起来,阿玛好象很乐意我刚才打破僵局的样子,打趣道:“过些日子还要忙着视察河堤,陪你玩的差事,就暂且交给老八媳妇儿办吧。”
我添了碗鸡汤放在阿玛跟前:“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怎么知道要上哪,哪些地儿有意思。”
阿玛看着我,朗声笑了起来:“那就多请教曹家小姐们。”说完,又把头转向胤衤我那边:“丫头看上什么喜欢什么,你们几位少爷可要多担待些,别说来了趟江南,还委屈了我们家的大小姐。”
“皇上,让他们大家都放心玩儿去吧,旗儿想什么,尽管跟臣妾说就是了。”宜妃一边帮阿玛夹着菜,一边笑着。
我朝对面的胤衤我做了鬼脸,满脸的得意,眼光流转间,又不经意撞上了太子的目光,他依旧是那样深邃的眼神,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