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假山后的对话,奇怪心里并没有太多愤怒,反而更是觉得无奈,甚至可笑,怔怔的站在那,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胤衤我握紧了拳头,等到再次回过神时,他已经满脸怒意的大步往那边冲去。胤衤我遇事总是急燥,害怕他惹出什么乱子来,于是急忙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口说道:“算了,别计较了,免得生事。”
他用力的甩开我的手,胸膛快速起伏着:“这些个奴才不教训都该反了,他阿玛是八旗下的又怎么样,爷管的就是八旗!”
见他还欲上前,于是又使出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抓住他,嘴里还不停劝着:“我没事儿,为这些个小人不值得把自己气着了,再说也降低你十爷的身份不是。”
说完,他才稍微平静了些,脚步虽已停下,嘴上却还在继续使着性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这么惯着下人,凭什么你就得忍着别人欺负!”
“好了好了,我不惯着就是了。”
见我态度温和的不停迎合着,他也不好再发作,一时找不到出气口,便气鼓鼓的扯过我的手,深吸着气,尽量放平语气:“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会去各个旗下查清楚。”
看着他如同小孩闹别扭般的样子,不禁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虽然他的语气严厉,但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暖的感觉:“就这么几句流言还不能把我怎么着,再说有你在,谁敢欺负我?”
“说得也是,幸而十四弟不在,他可不会像我这般苦忍。”
听他这么说,笑得更厉害了,若是被胤祯知道了,那两个宫女就……别在京城待下去了,一边伸手扶上胸口顺气,一边断断续续道:“让他小祖宗知道了可不得了,你可别告诉他。”
“我知道,不过你还是离纳兰容若远些为好,皇阿玛也喜欢他得紧,若他哪天真成了额附,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胤衤我不满的白了我一眼,又一本正经道。
歪着头假装思索了会儿,随即又笑着打趣:“容若有什么不好,一表人才,能文能武,你怎么知道我会哭?”
谁知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挑着眉毛痞痞的看着我:“既然这样,那爷就回府了,今儿个就让他带你出宫吧。”
一听到要出宫,忙小跑着上前拦住转身欲走的胤衤我,一边拉着他的手使劲摇晃,一边朝他甜甜的笑着:“我可是很久没出宫玩儿了,容若再怎么好,也定不及你。”
“怎么这些话到了你嘴里就那么别扭,得了,说吧,想去哪玩儿?”
刚想开口说骑马,却被脑中突然闪过的一个念头给生生的咽了回去。来了这么久,京城周围几乎都玩儿遍了,可惟独没去过传说中的青楼,在强烈好奇心的怂恿之下,深吸了口气,大着胆子凑到他跟前小声道:“爷,带我去个地方吧。”
胤衤我感觉到了不对,稍稍往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我:“什么地方?坏事儿爷可是不会做的。”
“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想去你们平日都常去的……青楼。”
“不行!”
果然不出所料,胤衤我的脸有些微红,语气坚定的打断后,便尴尬的转身向前走去,没有拦住他,而是站在原地故意沉沉的叹气:“那也只好等你们都不在时,我一个人去了。”
话音刚落,前面的胤衤我突然停下脚步,愣了片刻后,又回身朝我走来,看了看四下,才小心的凑到我耳边:“姑奶奶,算我怕你了,你先回漱芳斋找身衣裳换上,我过会儿来接你。”
会意的点了点头,忙一路小跑着回了漱芳斋,刚进屋子就嚷嚷着让胭脂给我找身男装,胭脂也没多问,只是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便忙着四处找起来。
“格格,这是外面十爷差人送来的,说是让主子换上。”
顾不得挑剔,从她手中接过衣裳后,就赶忙脱下原来华丽的宫装,转而换上了简单飘逸的湖蓝色长袍,头发也披散了下来,往后梳成了一个长长的马尾,待到首饰和妆容都被卸下后,才扭扭捏捏的往正厅走去。掀开帘子一看,发现胤禟也在,见我这副打扮,都睁大了眼睛不停的打量我,换上了男装,本来就觉得不自在,现在被他们这么一看,脸瞬间就红了起来:“怎么了,很奇怪吗?”
见我如此紧张的样子,胤衤我顺势笑开了:“开始我还纳闷来着,这漱芳斋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娘娘腔。”
“呵呵,没想到旗儿换上男装,也是出落得一表人才。”胤禟微笑着,嘴角下那对浅浅的酒窝很是诱人。
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又开始得意起来,学着他们平时的样子拍了拍袍子,打趣道:“那是当然,幸而我不是男子,否则风采定都在你们之上。”
“九哥若是再说下去,这丫头该找不着北了。”胤衤我满脸不屑的说完后,又转头对我继续道:“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出去后你得安分点。”
一个女子去青楼,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爽快的点头答应后,便随着他们上了马车,往宫外驶去。
刚一出宫门,整个人就兴奋了起来,或许是在宫里太压抑的缘故,掀起车帘看外面的市集,觉得每一样东西都格外温暖,格外和谐,看着边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安详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不自觉的,嘴里也开始哼起小调来。胤衤我微眯着眼靠在一边,胤禟则温和的笑着,双手还不停的为我打着拍子,此时,自己已经完全陶醉在这轻松的气氛里了,所有的烦闷仿佛都抛到了脑后,围绕在身边的,只有温情,浓浓的温情。
一会儿,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帘子就被掀开了,外面的一个小厮恭敬的打千道:“九爷,十爷,后面四爷的马车才派人来问,主子您是不是……”
胤禟看了看我,又皱眉对小厮挥手:“你去回话,爷就来。”说罢,又回头望着我继续道:“这事儿让四哥知道了恐怕不妥,你在车里待着,我和十弟下去看看。”
点头答应着,身子也下意识的往里挪了挪,一个人闷闷的坐着,出于好奇,手不由自主的半掀开帘子探头往外看去,只见胤禛负手站立着,像是在问他们什么事,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似的,没有任何征兆的,就把目光直直的射向我这边,他轻抿着嘴唇,眼光复杂深邃,被他这么一看,吓得忙放下帘子跌坐了回去。
正抬手顺气间,胤禟他们就回来了,看着他们一如既往的谈笑,紧张的心才稍稍有些缓解,心里自我安慰着,现在是男装打扮,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胤禛应该没认出来。
马车又行驶了一阵,便在一处叫作烟雨楼的地方停下,低着头怯怯的跟在他们身后,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这家青楼不仅装潢十分雅致,就连名字也起得诗意,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是怎么都不会把这里跟青楼混为一谈的,不过也难怪,入得了胤禟眼的地方,就算是茅厕,也一定比其他地方高档。
只顾着自己思考,没有注意前面的来人,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全身为之一颤:“哟,这不是九爷和十爷吗,你们可好些日子没来了,来人啊,快伺候着上座。”
胤禟浅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就自顾自的往阁楼上走去,我躲在胤衤我身后,正准备跟着一起走时,却被那女子拦住:“这位公子看着眼生,是头一次来吗?”
刚想开口,却被前面的胤禟打断:“这是我十三弟。”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对面的女子又开口笑道:“我就说哪家的公子能生得比女子还水灵,原来是九爷家的,这样看来,也不足为奇了。”
“好了,十三弟,我们快上去吧。”一旁的胤衤我憋着笑,好不容易才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
那女子也没再多说,只是默默的低头带领我们向前走去。这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脂粉味,几乎快要让人窒息,遇见几个过路的女子,都嬉笑着打量着我们,偶尔还三五个凑到一块窃窃私语。她们没有宫里的贵人那样的娇羞,多的反而是平日少见的热情与真实,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被浓浓的脂粉味包围着,不禁感觉鼻子有些发酸,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鼻翼,无意中却听到了不远处的低语:“唉,你们那位爷,这几日怎么不见来啊?”
“问我干嘛,你去问他家那只母老虎去!”
听到这儿,忍不住大笑了出来,快步走到胤衤我边上,用肩膀蹭了蹭他的手臂,玩笑道:“阿玛为你们千挑万选的国色天香,原来就是一只只母老虎啊!”
刚说完,胤衤我的脸又红了起来,胤禟神情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后,他们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见他们都是这种反应,便更加放肆起来:“要是九嫂十嫂知道……”
“董鄂氏性情向来都温厚。”胤禟一如既往的微笑着,温和的说道。
不再理他,而是把目光转向胤衤我,坏笑着调侃道:“十嫂呢?我听镶旗说阿巴亥是从小在蒙古草原长大的郡主,若是她知道了,怕是该哭着闹着回草原老家……”
还不等我说完,他就没好气的敲了敲我的脑门,正欲还手,抬手间却看到已经到了厢房门口,往里面看去,发现这间厢房布置得十分独特,看着像女子的闺房,可实际却是正厅,中间还站着一个身着紫色汉服的女子,刚踏进门,她就轻声唤道:“九爷,十爷,十三爷。”
胤禟朝她微微颔首,然后径直走到雕花圆桌边坐下了,学着他们的样子也别扭的入了坐,这才看清女子的容貌,尖削的下巴看上去很是消瘦,而细长的柳叶眉下那对水汪汪的眼睛却是含情脉脉,正个站在那,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似的。
见我们都已坐下,那女子也缓缓走到对面的小圆凳上,拿过一旁的琵琶,轻启娇艳的红唇,便开始弹唱起来。胤禟自顾自的玩弄着手上的羊脂白玉扳指,胤衤我则悠闲的品着茶,一副安然享受的样子,一时不禁感觉无聊,于是起身走到那女子跟前,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琴声戛然而止,之见下方的她微微皱了皱眉,愣了一会儿,才仰头笑道:“小女子名叫莺莺。”
“莺莺?是西厢记里的那个才女崔莺莺吗?”
她的脸上浮现起两抹绯红,无限娇媚:“十三爷抬举了,我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哪能和崔莺莺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刚才见你弹琵琶,着实让我大开了眼界,只是有段曲儿,你的指法错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可又被迅速换上的笑容所掩盖:“还请十三爷指教。”
忘了现在是男子打扮,浅笑着点了点头后,便走到她身后弯下身子,双臂从她背后环过,一只手扶着琵琶,一只手握住她的指头,感受着琴弦上传来的震动,良久,才突然反应过来,看着胤衤我坏笑的脸,忙假装镇定的直起身子。见了我的举动,下方传来了轻笑声:“多谢姑娘指点。”
听她唤姑娘,身体明显的颤动了下,愣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脸上的笑容更浓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形:“试问姑娘,哪家的公子,手会如葱管一样纤细?哪家的公子,声音会同银铃一般动听?哪家的公子,会有这明媚清秀,倾国倾城的容貌?”
被她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摸着脑袋正尴尬间,外面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个小厮,见到了胤禟,激动的跪了下来:“爷,可找着您了,府上侧福晋身子突然不适起来。”
胤禟从容的起身,抬起眉毛问道:“传大夫了吗?”
“传了,不过还是不见好,主子您还是……”
“知道了,我这就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