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似无尽而漆黑的宫道,月色清冷,漫长的青石道偶尔走过三俩宫人,舒宁顾不上宫人的惊讶,回宫以来她那面具一直带着极好,连带也对自己的演技颇为赞赏,只是今儿是怎么就抛下了所有的伪装只想肆意地奔跑,她跑得那么快,似乎害怕莫凡又会像小时候那样,每每当她任性哭着跑开时总是一直跟着她,不言不语,就是一直跟着她,直到她走累了就背她回家。她的家在永巷对出的大街尽头,她才不是什么山间猎户的女儿,她的父亲虽是武将却饱读诗书温文尔雅,她的母亲娴雅温柔,她还有哥哥,极是宠她的哥哥,总是为她闯得祸顶着罪,深怕她受爹爹的责罚。只是她的爹爹从来就不会罚她,小的时候爹爹总喜欢抱着她,忽而将她抛起来,待过了爹爹头顶将要下落时又稳稳将她抱住。她喜欢这样好似飞翔的感觉,爹爹总说她胆儿挺大的,而娘亲总说别瞧她这般模样却见着个猫儿就活该吓坏了。
“啊!”舒宁轻呼出声,许沉在回忆里不能自拔,连带脚下也生了根,竟是平地也扭着了脚跟。她的身子没了重心一般软塌塌地瘫倒在地上,石板沁心冰凉,一如她如今的处境一般。其实舒宁是知晓自己为何会这般失态的,因为时间在拼命将美好化成丑陋,所有她原不想相信原不想深究的现实都渐渐将她推向悬崖深渊,而她的亲人已回不来,过去哪怕是假的美好也都回不来,唯一还站在原地的只有莫凡,可她却在利用他!她可以利用所有的人,只因为那是他们在四年前欠她的,可莫凡没有,他给过的都是最好的。
“娘娘。”春雪忧心的声音突兀地传来,舒宁目光幽幽地看向夜色中急急走来的春雪,她看着春雪将自己扶起,听着春雪说如何看她不见了出来寻她,春雪分明说着宫人似乎在传言她的疯魔,可是舒宁权当似乎没听见。忽而她抓住春雪的手腕,喃喃道:“春雪,你的手还会不会偶尔流脓出水?这些大火烧伤的疤最是难好。”
“回娘娘话,都过了这么些年了,如今不会了。”春雪奇怪舒宁的问话,小心翼翼说着,深怕又说了什么让她失控。
“可那道伤疤还在呀,好不了了。你知道么?这些疤不是在身上,是在心里,即使脱胎换骨也没办法让那些疤真正的消失!梗在心里,疼!”舒宁语调极轻,些微不可闻。她那模样让春雪有些恍惚,心里极是不祥,忙制止:“娘娘是要下一盘大棋的人,怎么可以因为一些臆想而乱了自己内心?即便真相如您所害怕的一般又如何?也不会妨碍您如今的棋局。”
“你是觉得本宫现今像极了琬儿姑姑么?”舒宁忽而微微笑了,缓缓推开春雪的手,轻拍了拍衣裙,脸色渐渐变得清冷:“回去吧,本宫断不会那般没出息的。”言罢,理了理云鬓,向着春雪微微点头示意其退下,她径自就往延禧殿的方向走去。她绝不会如童琬一般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因私情而断了自己的性命。她不是童琬,凌庭也不是凌萧,他们的故事绝对不会如他们一般。“往后断不会再错想,也断不会再让那声音进入耳朵里。”她这般轻轻告诉自己,和嫔说着是凌庭让其不能说的那晚,凌庭忘了宁姝忌日的那夜,她需要忘了这些,她需要将莫凡手上残存的伤疤记着,她该时刻告诉自己:莫凡拼了性命救她性命,不是让她轻易又失去的。这般想着,她心里有些感激春雪的话让她清醒,她已经遭过一次大火了,怎么能再如琬儿姑姑那样再给自己点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