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匈和睦之后,那个叛汉投匈的韩王信就睡不着觉了。韩王信做梦都没有想到大汉和匈奴这对天生的死对头居然就这么和解了,如此一来,自己就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地位。自己的新主子匈奴至少名义上不会再支持我了,再回到我日思夜想的故乡,投靠老领导刘邦吗?我韩王信虽然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但也没法这么作贱自己吧?想我起事一来,能征惯战,左右逢源,怎么今天就沦落到这个地步?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韩王信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一条路走了:将造反进行到底,最好能打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韩王信知道自己实力有限,必须拉拢、策反其他的力量。谁呢?韩王信将目光投向了统帅赵、代两国兵马的那个年轻人陈豨。
陈豨正过着大权手中握,山高皇帝远的快乐时光。陈豨表面上是赵国的丞相,对赵王如意和相国周昌也客客气气的,但谁都知道,他才是赵、代两国最有权势的人。陈豨也就不客气地过起了诸侯王爷的生活。王爷没有宾客怎么行?陈豨按照战国诸侯的做法开始招贤纳士以备不时之需。陈豨还记得离京前恩师韩信的教导,凡事早作准备的好。皇帝对我不薄,我也应该对皇帝进忠,但恩师说的也对,如果皇帝猜忌我,要对我动手了,我也不能束手就擒,落得恩师这样的下场。
由于陈豨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所以当韩王信派人来和他联络,劝他反汉的时候,他没有断然拒绝,当然也没有必要表明自己的态度。韩王信已是过气的王爷,本丞相没有必须太当回事,不过,一旦有事,这人倒有用得着的地方。陈豨客气地送走了韩王信的使者,表示双方要多加联络,仅此而已。
高祖十年,陈豨带着自己的宾客回赵国休假,包下了都城的所有馆驿。这是必须的,因为陈豨的宾客有数千人之多,不然住不下。陈豨的权势到了如此的地步,几千人先呼后拥的,想低调都不行了。
赵国的相国周昌觉得陈豨的苗头不对,出于前御史大夫的职业本能,派人深入调查了他的行踪,发现了他和韩王信往来的证据,得出结论:陈豨可能谋反!
刘邦得到周昌的情报,心中不爽:陈豨这小子看起来也是个仗义的人,怎么也有反心呢?难道我这眼光有问题?得招他回来好好盘问。
陈豨的这些宾客也不是吃干饭的,将周昌的行动的迅速报告给了自己的老板,把陈豨大将军吓了个半死。周昌是谁?那可是连皇帝都要敬畏三分的人,虽然不是御史大夫了,但资历和威望在那里,谁也得罪不起啊!现在自己进入了周昌的法眼,肯定没好果子吃了。
果然,没有多久,陈豨就接到了进京述职的圣旨。陈豨哪里还敢面见皇帝?韩信的例子就摆在前面。陈豨这才发现自己所拥有的权势竟然是如此的脆弱:皇帝的一页诏书,说没就没了。
陈豨几天没有睡着觉,反复斟酌自己的未来,终于决定铤而走险:反了!陈豨立刻带兵攻占了代国,向刘邦发起了挑战。
刘邦听到消息,自然对陈豨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家伙是破口大骂,当即点兵,御驾亲征,要亲手宰了陈豨这个叛逆!还有那个韩王信。
好在刘邦先用娄敬的和亲政策搞定了匈奴,已无后顾之忧,现在举全国之力,来对付这两个叛贼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兵分两路。刘邦命令柴奇率军去参合剿灭韩王信,自己则带领樊哙等人信心满满地向代国进发。
却说韩王信得知陈豨反了,大喜,立即纠集部队,占领了参合,以逸待劳。他知道刘邦肯定会派人来攻打自己,只要自己能在参合打败来敌,就会有翻身的可能。韩王信已经厌倦了这荒野求生的日子,期待打场胜仗,来重新过上王爷有尊严的生活。
柴奇将军带领部队如期而至,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给韩王信送去了一封书信。一封劝降信!
柴奇在信中说道:“陛下虽然很生气,但内心还是宽厚仁慈的。只要韩王您能回来,陛下表示既往不咎。况且您是在兵败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投降了匈奴,情有可原,所以在下作为晚辈还是奉劝韩王您尽早归降。”
韩王信读了来信,回忆起自己跟随刘邦打天下的经历,不由老泪纵横:如果自己当初抵抗匈奴的决心再坚决一点点,又何至于流落到如今的地步?看来打仗没有一点必死的信念是不行的,所谓求生者死,求死者活。现在一些都晚了,我韩王信还回得去吗?
韩王信在回信中对柴奇说道:“我藏匿在荒山野岭,时刻想回到中原自己的家乡,就如同瘸子想要奔跑,瞎子想要光明一般,但这可能吗?想当初,陛下将我从民间提拔起来,并封我为韩王,对我恩重如山,但我在荥阳的战斗中没有象周苛一样战死,反而投降了项羽,这是我的第一条罪状。后来,匈奴进攻马邑,我不但没有为国守城,反而献城投降,这是我的第二条罪状。今天,我又带兵和将军您一争胜负,这是我的第三天罪状。当初,文种为越王勾践打下天下,有功无罪,尚且难逃一死。那么,像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还能回到陛下的身边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柴奇知道这场大战是不可避免的了。结局也十分干脆:英勇的柴奇将军打进参合城,将韩王信斩首。
刘邦这边的进展也十分顺利。刘邦得知跟着陈豨造反的将领很多是商人出身。这就好办了,财大气粗的刘邦大手笔收购,那些贪财的将领立刻反水,又投奔到刘邦这边。可怜的陈豨发现自己的人越打越少,不得不潜入荒山野岭打游击。陈豨并没有放弃希望,因为他还有韩信,他等待着长安那面的消息,等待着刘邦后院失火,阵脚大乱的反击时机。
韩信在长安得知陈豨造反的消息,立刻召集家臣宾客在府中日夜开会,讨论在长安起事的计划。韩信虽然手中没有军队,但他计划伪造圣旨,将各个官邸中做苦役的奴隶和罪犯组织起来。以我韩信的指挥能力,这样的一支队伍也是锐不可当的,足以发动政变,攻下皇宫。
事关重大,况且刘邦的死党很多,韩信不得不慎重考虑,周密安排,保证政变行动万无一失。他要求自己所有的家臣宾客即日起一律住在淮阴侯府,不得擅自离开,违者处死。
但百密一疏。韩信自己的一个家臣因犯罪而被关押等候处置。他竟然从侯府这些日子反常的举动中,推断出了韩信的造反意图。能做韩信的家臣,智商肯定不低。他感到解救自己的时机到了,立刻写了一封密信,设法送出侯府,交给了自己的弟弟。而他的弟弟则按照信中的指令,当夜就赶往皇宫,向皇后告发的淮阴侯韩信要政变的阴谋!
皇后吕雉吓得魂飞魄散:韩信可不比常人,他一出手,必定成功。大汉危矣!吕雉不敢怠慢,立刻找萧何来商量对策。两个取得了一致的意见,必须在韩信动手以前,将其制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办法也有了:假传圣旨,说陛下前线大捷,斩杀陈豨,命令文武百官进长乐宫庆贺。而给韩信传达圣旨的人也有了,只能是萧何。一个小太监去传圣旨,韩信称病不来怎么办?而这天底下韩信买账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远在代国打仗的刘邦,而另一个就是对韩信有举荐之恩的萧何了。
萧何亲自登门,向韩信传达了皇帝的旨意。韩信半信半疑,面带愁容地说道:“丞相,我当然想去,只是您瞧我这身体,实在难以动身入宫。要不我写封贺信,烦丞相带过去?”说完,韩信作起了痛苦状。
萧何摇摇头,说道:“这样恐怕不妥吧!皇帝特意要求我们汉朝三杰务必参加,连闭关练功的张良都答应参加了,韩信你就硬撑着去一趟吧!我们同去同回。”
韩信拗不过萧何,只得跟着萧何进入了长乐宫,进去就被早已等候多时的禁军拿下了。
韩信奋力抬起头,看见高坐在上的皇后吕雉,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不由叹息:“想我韩信一世英名,百战百胜,最后竟然落入了这个女人的手中。”
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吕雉立刻下令将韩信押到长乐宫附近的钟室内处斩。
韩信看见侩子手走了进来,不由回想起六年前自己被绑在河边等待处斩的情形。那时,自己只是个寸功未建、默默无闻的军士,死就死了吧!如同一粒散落的尘埃。结果,老天眷顾,自己被夏侯婴搭救,后来被萧何推荐,终于开始了建功立业,留名青史的征程。现在,自己功成名就,名满天下,却还是落到如今等待处斩的地步。只是这一次,没有人来救自己了。如果刘邦在,应该能饶了自己的性命,但陛下远在代国,鞭长莫及……想到这里,韩信才痛苦地发现原来那个自己一直要对付的刘邦才是自己真正的保护神!还有那个萧何,发现、推荐了自己,却也最终将自己骗到了吕后的机关之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难道这是老天的安排么?老天,你为何这样捉弄于我,当初楚汉对峙,蒯通劝我脱离刘邦,自立为王,最后一统天下,我没有听从,今天落到了如此的下场,这也是天意吗?
长乐宫内,萧何劝阻吕雉道:“何不先将韩信押入大牢,等陛下回来处置?”
吕雉说道:“这韩信是我大汉的心腹大患,当初其在楚国谋反时,我就要杀了他,结果陛下不听。你看现在如何?这不又弄出更大的阴谋?丞相,如果韩信得逞,这天下就不是刘家的了。我和刘盈的脑袋都得搬家。我正是要趁皇帝不在,非杀了这个反贼不可!”
这时,长乐宫的钟室出来了一声闷响。一会儿,行刑官捧着一个匣子进入长乐宫,请皇后过目。韩信已死,吕雉总算舒了一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