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今日前来,我是想到你父亲跟前讨一个既能保百姓安居乐业,又能保万千将士性命的万全之法。敢问公子,为何说以战止战就是我想要的万全之法呢?”上官幽烬端着茶碗,面无表情的望着站在客厅中央的谢星落,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在尽力掩藏着心中那份难以言表的欣喜和惊讶之情。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样的论断竟然能出自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口中。上官幽烬大口的喝了一口茶不禁暗想:是什么养的勇气和经历才会让他敢说这样的话呢,如果只具有普通的勇气是远远不够的,就算是有久经危险的习惯,就算是具备在各种困难的条件下都能百折不挠和泰然自若的巨大勇气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呀,眼前的这位翩翩少年,心中会藏着怎样的一个世界呢?恐怕就连他的父亲,就连他阅人无数、官至司徒的父亲也无从得知吧。
面对上官幽烬询问,谢星落沉默了许久才柔柔的说道:“战争,不是上苍的安排,是暴烈之人为了寻求一己私利千方百计地隐蔽真实企图,制造出的充满欺骗的种种假象。是残酷的,是罪恶的,有了战争就不知道会有多少家庭会为此而妻离子散。可是,在纷纷的战火中,既想要保全百姓,又想要保万千将士的性命。还会有比战争更好的办法吗,上官将军?”
“也是,你说的是!你有这样的想法实属难得。”谢惜岷和上官幽烬一口同声的说出了同样的话。紧接着,上官幽烬话锋一转,窥探着向谢惜岷问道:“司徒大人,贵公子既然有这样的雄韬武略,何不让他投身军营,建一番功业?”
“上官将军的好意我领了,小儿尚未成年,正是潜心读书之时,他从小只知之乎者也,不曾舞枪弄棒。更何况小儿手无缚鸡之力,投身军营只会贻笑大方,那有什么功业让他可建?”谢惜岷的脸上顿然有些不快。先不说十五年的雨夜他是如何的煎熬,就说现在,快近天命之年的他除了星落膝下再无子嗣。十五年来,他一直视星落为所有,而如今战鼓连天、烽烟四起,上官幽烬却要让星落投身军营,换谁都会感到不快。俗话说“棋逢对手难藏幸、将遇良才好用功”,心直口快的上官幽烬并没有察觉到谢惜岷的不快和反感,反而厉声问道:“敢问司徒大人,天下那有不疼惜子女的父母。如若天下父母都像大人一般的想法,恐怕军队只有空营一片了?”
“送客!”谢惜岷显然动了怒。“司徒大人.....”上官幽烬也提高了嗓门。
“上官将军无须多言,请!”谢惜岷拂袖而去,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不知所措的上官幽烬和谢星落四目相对。“还望上官将军切勿介怀,我想我父亲只是因为爱子心切才会对将军这样,我在这里替父亲向将军赔个不是。”谢星落朝着上官幽烬作了个揖。
上官幽烬讪笑着“公子请勿多思,我能体会你父亲的心情,倒是鄙人过于口快,还请公子替我向你父亲赔个不是。”说完了这心口不一的话,上官幽烬朝谢星落拱了拱拳“告辞!。”
“将军......将军慢走!”谢惜岷似乎要对上官幽烬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望着上官幽烬一家离开的背影站在客厅里怔怔发愣。
“公子,司徒大人唤你,让你去他的书房。”焱鸩火急火燎的闯进了客厅,大声的朝谢星落喊道。
“你知道我父亲是因为何事唤我吗?”谢星落一脸迷茫的看着焱鸩。
面对星落的问询,魁梧的焱鸩低下了脑袋“属下不知道。”“你真的不不知道吗?除了我父母,大小就是你对我最好。焱叔叔,你可不能骗我。那样,那样我会很伤心的。”谢星落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用深邃的目光看着焱鸩。
“公子,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实话。你也不要伤心嘛。”耿直的焱鸩显然没有看出谢星落的可伶是装出来的,面对谢星落可怜中略显无助的表情,虽然明明知道自己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但依然显得格外的心慌和局促不安,“不过....”
“不过什么?”谢星落顿时双眼冒光,抓着焱鸩的胳膊急忙问道,好像答案就在焱鸩的胳膊上一样。“不过,我看老爷有些难过,”焱鸩像做错事情的孩童一样,轻轻的拿开了谢星落抓在他胳膊上的双手,紧接着很是委屈的说道:“公子,不要这样,让老爷看见了又要说咱么失了礼数,不成体统。”
谢星落左手轻轻地托着下巴,食指和中指在双唇间不停的摸索:“我也没惹他生气呀,最近也没遇过什么糟心的事情,他难过什么呢。难不成是为了......”“为了什么?”焱鸩好奇的问道。
“你说呢?”谢星落狡亵的朝憨厚、耿直的焱鸩笑了笑。
焱鸩摸了摸脑袋,傻傻的说:“难不成是为了上官幽烬?”“的话!”谢星落补充道。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不然老爷可就真难过了!”焱鸩催促着。谢星落和焱鸩一前一后的走出客厅,穿过长廊来到了谢惜岷的书房前,谢星落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焱鸩像门神一样立在了门外。书房内,谢惜岷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手中的书。
“父亲,不知您找我是我何事?”谢星落弓着腰轻声问道。谢惜岷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到谢星落跟前:“为父找你来,就是想听听你是如何看待对上官将军的说辞。”
“孩儿愚钝,不知道父亲指的是上官将军的那一句说辞?”此刻,谢星落在他父亲跟前又装出一副愚钝无知的模样。
看着谢星落故作不知的样子,一向和蔼的谢惜岷攥了攥低垂的双拳,厉声说道“你知道我问的是那一句!”
“父亲大人是问我对于上官将军让我投身军营一说抱有怎样的想法吗?”
“正是!”谢惜岷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此时此刻,谢惜岷的心里是很矛盾的,他既想迫切的知道星落的真实想法,但有害怕知道。他之所以想迫切知道,是因为他想看到一个明是非、知大体,敢为国家和百姓挺身而出的星落;他之所以害怕知道,是因为作为人父的他害怕失去自己疼爱的儿子,他更害怕离别会变成永别。
谢星落吞吞吐吐的回答说:“父亲.....为了天下苍生和黎民百姓.....。”“大道理我都懂,你也不必跟我说这些,你就说说你是怎么想的?”矛盾、欣喜、恐慌交替在一起的谢惜岷打断了谢星落的话。“我愿意投身军营!”谢星落豪情满满的说道。
“孩子,眼下烽烟四起,一旦投身军营可是朝不保夕。无缚鸡之力的你符合面对漫天的血雨腥风和肆无忌惮屠戮厮杀?”谢惜岷深情的用半握的拳头轻轻锤了锤谢星落的前胸,满含泪花的表达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疼爱和担忧,似乎早已看到了在不远处静静等待父子二人的离别。
“父亲不必担忧,我一定会在战火和屠戮中迅速长大,长成一个决不让你和母亲失望的男子汉!”谢星落的一席安慰之语顿时让谢惜岷的眼泪夺眶而出。
“爹!”
在风雨飘摇中为官几十载,早就看穿了生离死别和人情冷暖的谢惜岷瞬间收住的悲怆的情绪,用手掌快速拭掉双颊的泪水,连忙说:“没事儿,不要多想!有你这样的儿子为父只是高兴,高兴,高兴!不过,此事先不要对你母亲说起,免得她为你过早的担心。”
也许是谢惜岷的情绪惹到本就带着悲伤之情的谢星落,面对父亲的情绪,谢星落没有了刚才的激昂之情,低声轻语:“知道了父亲。”
“出去吧!”谢惜岷转过身体,对谢星落挥了挥手,“哦,对了,你让焱鸩进来,我对他有话要说。”还没等谢星落拉开书房的们,在门外一直偷听谢家父子二人对话的焱鸩就推开房门先将半个强壮有力的身子递了进来,把瘦弱的谢星落撞了趔趄,焱鸩急忙伸手拉住谢星落“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赶紧进去吧!”谢星落在焱鸩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哦!”焱鸩如牛吼一般的“哦”惊动了背着身在的谢惜岷,“是焱鸩吗?”说话间谢惜岷转过了身子:“你在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老爷。”焱鸩笨拙的回答,“老爷,你要给我说什么话?”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有对你说?”谢惜岷皱了皱眉头。“我刚才一直在门外,你和公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面对谢惜岷的询问,焱鸩毫不掩饰的说道。
“你在偷听?”谢惜岷又问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不小心听到了。”焱鸩结结巴巴的回答说。
“既然你都听到了,我就不再隐瞒什么了,我想让你随着星落投身军营便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对下人一直呵护有加的谢惜岷征求着焱鸩的意见。
“我愿意,我太愿意了!”焱鸩抢着答道。
“焱鸩,婴叔仙逝的时候托我照顾好你,我一直视你为自家兄弟一般,你呢也视星落为子侄一样。我这样安排也是出于私心,只是希望将来在战场了你可以保护星落,二来呢,如果他日有了什么不测,你和星落也可....。”
“老爷,不要那样说。你就放心吧!今日,我焱鸩对天发誓,就算是搭上性命我定会护公子的周全!。”焱鸩动情拍了拍胸脯。
“好了,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不知道了你嘛,那我可就把星落生死安危交给你了。”谢惜岷掀起袍端朝焱鸩直落落的跪了下去。
“老爷!”焱鸩也跪倒在了谢惜岷跟前,“老爷,您这又是何苦呢?有我在,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