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轻柔似纱,轻披于森林之上。
整座林子流露出森然、孤寂的幽蓝的荧光,由远方而望,真是美的令人窒息。
但这样的窒息却是真实存在着的,走近了,便能一眼看出这森林的诡异。绝对零度的寂静,森林的宁静从来都是伴随着大自然的生物所发出的并不大的声音的,但这座森林,却是静的毫无声息……放佛是被人掐住了脖颈,难以呼吸的窒息。
黑影很多,但都是朦朦胧胧的,辨识不清,只能依稀看到……在动……像是一个个人形的怪物,仰着头向天低声嘶鸣着……
一道瘦削的身影急速穿过,在这诡异的森林里窜来窜去,如鬼魅般捉摸不定。
那是一位少年,面容很是清秀,即便是脸上掩饰不住的浓浓的疲倦,也没能破坏他的面容。倒是衣襟之上,已是血迹斑斑,昭示着少年方才所经历的凶险,并且,这凶险还并未摆脱。
从少年那深深的黑眼圈可以看出来,他,已经很久没休息了……饶是如此,他的动作依旧是行云流水,一丝不落,将身后聚集着的密密麻麻的饿鬼一样的生物甩下好远。
但这些怪物们似乎生而不知放弃是什么,不带丝毫疲倦,就那样直挺挺的追着。这样的队伍由依稀看得到些轮廓的小镇一直延伸到这座森林,如海啸的浪潮一般令人望而生畏。但奇怪的是,这些人,哦不,这些怪物的队伍排列却是毫无规章,像是行动不便一般歪斜着身子。而之所以说是怪物,是因为除去一副人的躯壳,他们已经没有了人的任何特征。神色狰狞而呆滞,毫无生命气息。那副面孔实在难以让人不联想到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每一个怪物浑身上下竟是没有一处完好的肉,尽数腐烂殆尽,不知名的墨绿色的粘稠液体在他们的身体四处的烂肉肆虐,在那滋滋作响的只剩一副骨牙的脸上流淌……
最叫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些恶心的怪物脸上、鼻梁、鼻孔里钻行着的更为恶心的一只又一只肥硕的虫子。继续向着还剩下血肉的眼眶里爬去……
真的……逃得了么?……
少年的身型逐渐慢了下来,因为前方……已经没有了希望。即便是逃了整整一天一夜,还是逃脱不了被撕碎的命运么?少年的双膝徒然倒地,跪在前方那同样一望无际的尸海面前。
所有人都奔赴了死亡。
而他,也不例外么?
整片世界,也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呼……呜呼……呼……
我猛地惊醒,从床上一下弹坐起来。
喘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好好地呼吸了一下。
我伸手将头上的密密的冷汗抹去,恨恨的骂了一句该死!
这个梦已经困扰了我整整一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梦,更奇怪的是,那样的感觉,像是亲身所经历过的一样!好真实……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旁观者,我虽是以上帝视角所去经历的,但画面中的人物,却正是我无疑!我不记得我有过如此凶险的经历,也根本不可能有,这样恐怖的浪潮,我怎么可能还能以这样的速度坚持了一天一夜?简直超越了人类已知的范畴。
那梦中的少年,真的,是我么?
梦中的伙伴们都死了。而这次,自己也逃不了被撕裂的命运,那一声又一声的熟悉而陌生的呼唤在脑海里一圈圈回荡。“夏禹……”
‘爷爷,您孙子来电话了。爷爷,你孙子来电话了——’
搞怪的响铃声突然响起,一下打破我的思绪。我轻划一下屏幕的接听。
那个令我讨厌的声音透着手机传来了。
“喂——夏禹。”
“嗯,听着呢。”
那声音透出一股慵懒的味道,接着像是换了一个极为舒适的姿势才接着说道:“明早九点的飞机,甘云机场,麻利儿的滚过来接驾。记得别来晚了,有个重要的事儿得告诉你。”
这混蛋以为自己是谁啊?玉皇大帝还是怎的?
我顿时不爽的应道,“我偏来晚,又——怎——样——?”最后的三个字是用一副极为欠扁的语气拖沓出来的。
但那混蛋的声音却依旧悠闲,满不在乎道。
“那就随便了,反正后悔的是你可不是我。就这样,再见——”
“等等,混蛋。你哪儿来的时间休假的?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急?喂,说话啊!”
我还想问些什么,但电话却是‘嘟嘟’的被挂断了。
闹完这一通,深夜的疲倦顿时袭来,我不在去想那些怪梦。
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早点睡吧,明早儿去找那混蛋。
……
朦朦胧胧中,在我面前似乎是一座花园。那花园是如此广阔而富丽堂皇。
于是我走了进去,整片天地都是各式各样不知名的芬芳的花儿,如波浪般舞动着……每一朵花儿对我都是如此亲近,每当我走过,他们便向着我靠去。
我被无数的花儿簇拥在了中间,是那么美的不可方物……
我想要摘下那朵并不艳丽,却很别致的花儿。我伸手向着那朵花儿摘去,然而那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左躲右闪。甚至,好像咬了我一口,是的,咬了。难以忍受的痛楚一下袭来,我闭了眼。
当我睁开眼睛的下一秒,整个世界都翻天覆地的变化起来。我脚下所踩着的土地,是我上次的梦里所经历的鬼影重重的森林,而那美丽的花海,却是一望无际的尸潮。而我已然成了血人,浑身上下尽皆是血,墨绿色的液体与殷红的血液夹杂着。我的四周堆满了小山般的尸体,形成了一道防线,而这些尸体,竟然像是我右手上的长刀的杰作。我的左手,正拧在一个没了身体的丧尸脑袋上,那丧尸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却恰恰好咬在了我的左手腕,鲜血止不住的流淌,我狠得将手一抽,眼前的事物却逐渐变得模糊……
迷糊中,那狂笑声越发肆无忌惮。万千声音都在指责我。
“夏禹——你这个杀人魔,害人精,你杀了多少人?你的伙伴们都被你害死了!凭什么就你还活着?你该下地狱啊!你凭什么活着?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啊,害人精。去死吧——哈哈哈哈哈——”
我无力去回应,我的视线已然模糊不清,只剩下一点点可怜的意识还在坚持。
我的身体越来越乏力,那黑色的昭示着病毒的纹路由我的手腕而生,迅捷的向着身体各处爬去……而我,只能就那么眼睁睁的望着……只能陷在那深深的绝望里……
我的身体忽然动了,不但动了,还说了一句话。但这一切都并非我所作的。
“不,我还能坚持,坚持!变成丧尸的人,死了又与我何干?我没有辜负他们,我完成了那个不可能的任务。他们不是被我害死的,但是为我而牺牲的!我不能就这样死去,绝对不能!即便千夫所指,又与我何干?我要做的,只是活下去!”
那残败的身躯拖沓着,徒然间又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生气。
四周的丧尸爬过了防线,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举起右手,一刀刀砍下爬过来的丧尸的脑袋。
我仿佛有些明白了我现在的状态,我只是寄存在这身体的看官。
我对这身体的主人感到由衷的佩服,或许他是未来的我,也或许是另一个时空的我,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英雄!
丧尸的尸体越堆越多,我身躯里的两个意志都逐渐昏沉,控制权也越来越小,只剩下战斗的本能还在挥刀……那感觉仿佛慢慢的闭了眼,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一切。就那么坠落在一片黑暗、虚无之中……
那肆意嘲弄的狂笑却还在游荡着……
“逃不掉了,夏禹。逃不掉的!你终究是会死的,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