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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美人图

美猴王除掉了甝妖,之后依依不舍地辞别了桃花仙子,继续云游。这一日,变作了常人模样走上一处街市。左偷一个梅,右窃一枚杏,损了人家的利,他倒满是喜欢,背地里笑。遇二人争执,一小道士扯住位四十来岁的员外,不肯放手。原来,小道士的师父于这员外宅上捉鬼降妖不成反把命丢。他则向员外不仅索榇,而且还讨赔偿。员外大为不悦,道:“你师父夸口有那降魑伏魅的本事,自己跑我门里逞能,结果搭进去了性命,怪谁呀?且他是为精怪所害,又非我造凶,关我什么责任呢?反倒要赔你钱银,说得通这个理吗?”观者也是为此不平,均责小道士讹人。小道士理屈,却有没有办法,“呜呜”哭起。美猴王看着不忍,道员外:“看这副模样也怪可怜的,不妨予他三、二两银子,买口薄皮棺材葬了他的师父,也算行了一件善事,积功积德。对您来说,不过拔一根汗毛轻重。”员外道:“道士、僧人又从来哪有个用棺材落葬的?无不是柴焚火化,骨殖置于坛内,或埋入土,或搁在架,尊者起座塔。这小道士歪心邪念,不过是想赖些钱银私存。”美猴王道:“倒也是这个理,是不当予的。只是这么踢他一边子也不太好看,人多口杂难免非议,还是稍稍打发一下的好。”员外点头,于是唤从人,教其负责帮小道士将他师父的后事轻简办理。

美猴王喜欢多事,问员外这宅上闹妖魅的事情。员外叹了口气道:“不知是怎样的鬼怪,来无影,去无踪,日里不闻,夜间作祟,降之不得呀。”原来,这员外有独子,十八岁了,相貌英俊,文采颇高,又风流倜傥,非平常人物。员外引以为豪。但是近一些日子,这公子变得举止异常。本来精神十分,今却身体倦懒,神情恍惚。员外害了怕,请郎中来诊断是否因病而致。可结果令员外大吃一惊,继而震怒。郎中诊断为,公子是由于纵欲过度,体羸气虚。可是儿子并没有成亲呀,这“纵欲”从何来说?莫不是在外面寻花问柳?员外不敢往下再想,怒气冲天,唤儿子于面前,诘问这大伤风化败坏门庭一事。但公子却矢口否认,令员外拿之无招。员外于是加了留意,派了监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令他丧魂破胆。从不见有哪个女人进入公子的房间,然而每到晚上却由之内传出女子孟浪****。可待员外撞门而入捉奸,却只有儿子****于床上。搜遍屋子,索不到****。在员外再三逼问之下,公子方承认有一个叫青萍的美丽女孩每晚必现身房中与自己幽会。但出现与消失止在瞬间,凭空来去,犹在梦境。员外以为儿子是遇了妖魅,遂四处访请法师与法官。昨日便有小道士师徒上门,但结局可悲,那师父被吊悬梁上,缢绞致死。

美猴王听了员外叙述,当然惊诧,自言道:“这究竟会是怎样个妖魅?”提出要帮助员外降妖捉鬼,以救公子。员外将美猴王再作打量,将信将疑,道:“您又不是为法官,并且貌不惊人,身材瘦小,又如何能够制降妖魅呢?”美猴王道:“不要以外表取人。又不是相亲选那正脸儿的,也并非雇工活计找那棒实汉子。降妖捉鬼靠的是法力。你别小看我。自幼也曾深山访仙,修道炼功,习学过法术,只是没有困身于老林罢了。”员外道:“那倒是好。只不过咱们事先得立份文书。降得妖魅,予你百金为酬谢;降不得,一旦为她所害,那么别有家里人寻来讹我,某不作赔付。这样可免得往后不干不净,打些麻烦。”美猴王道:“可以,可以,随便些。”

美猴王来到了员外的宅上。先到了公子曾经住过,即闹鬼的房间瞧了瞧,除前一日倒是为降收妖魅所布置的法案犹在未撤之外,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他道:“这些全用不着,撤下,撤下。”又到另外的房间探视了一下那公子。果如员外所说,起色很差,神情倦怠。有名郎中下了药,倒不会存严重后果。美猴王只讨了几杯茶与一些果子吃。到了晚间,变作了公子模样来到闹鬼的房间卧身假寐。猛听“咯……”有女人在笑。美猴王定睛一看,出现了一名少女,美若天仙,然却妖媚气十足。门紧闭,户严封,未被启开过,这少女又是怎么进来的呢?真是怪哉,难道有入地穿壁之术?少女笑盈盈道:“相公,你这些天哪里去了?想没想我呀?昨个晚上来了一个法官要降我,可惜道行太差,让妾使一个媚眼儿他便迷了。然后用练悬之梁上,把命休掉。相公,你家里人不是要拆散咱们俩的姻缘吗,怎么又送了你回来?不担心妾会害你了?哦,大概是怕妾恼将起来,造下什么大孽。只有舍你一人,保全大家子。”喋喋一番。“公子”道:“这我也不知。但只要你我重续鸳鸯春梦,长伴终生,那便足为美事了,管他什么其他。”少女道:“那还不快亲热。”“公子”假意迎合,展舒双臂将少女抱住,猛然用力紧箍。同时把脸儿一变,还本来面目,道:“妖魅,看我是你的相好吗?你为害世间,岂容存在。大限今晚,逃得过吗?”少女大惊,方才明白自己中了道儿。不甘就范,眼中放纵媚光,以迷美猴王。美猴王冷笑道:“你孙爷爷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却不存这****,你对我空使媚术。”将少女往地上狠狠一掼,然后掣棒便打。但少女非省油的灯,滚身避开这一击。继而“唰”地蹦起,怒骂:“哪儿冒出来的臭猴子,与某为敌?可知下场?”美猴王道:“知得,知得,是下场好看。不过论逢的是谁,今日遇了孙爷爷,销迹的为你。”又一棒来打。少女将身避走,破门户到了院中。美猴王追将出来。少女转身,抖臂以挽练来战。别看是练,让其硬可较槊刺,教之软另当鞭甩。射、劈、扫、缠、粘、撩,招变莫测,频施绝手,令人眼花缭乱。如不慎对,必要受制。美猴王那么大的本事,丢出浑身解数,纠斗多时却居然没能制伏住她。宅上人闻得动静,胆子大一些的或敢偷窥,胆小者屁滚尿流,将自己紧紧包束于被子里或钻到床底下,瑟瑟发抖。

不觉间天色渐白,鸡命报晓,双方杀了已大半夜。那少女有些心虚神慌,渐趋劣势,只是想着抽身脱逃。美猴王占据得上风,自不肯轻纵这一妖魅。棒子狂飞,加强攻势,裹困对手。少女左躲右避,仓皇间,外衫被院中花枝刮破了多处,遗下二片。但总算退入公子房间。待美猴王追将进来,少女倏地不见。美猴王好生懊恼:“这妖魅遁到哪里去了?”焦得他“咣咣”抡棒将物什乱劈一气,旨在发泄。容待静下心来,仔细再作察看,终于发现了可疑之处。那便是墙壁上悬挂的一副画儿,乃美人图。美猴王盯之住了,暗自思忖:“这画上的美人儿怎么越瞧越象与我打斗过的妖魅?而且衣衫凌碎不整,匠工该不会这么绘写吧?哼哼,就是你了,逃不过老孙这双慧眼。也明白你是怕白昼的。”并不急着动作,确信反正她也不敢跑到外头去,因为日头已然升起。

美猴王又变作在昨日里那凡人模样,唤来了员外。指着美人图道:“鬼便出在这幅画上。”员外大惑不解:“美人图?这怎么会……”美猴王道:“看来。”向画上吐出一口火来,燃烧而起。画上美人儿尖鸣并扭动起来。美猴王手一扇,喝个“去”,燃烧着的画图飞到房外。听一声惨叫,妖魅一经日光灼射,作烟儿灭销。后来细问,此美人图乃公子远游汉都长安所购。欣赏之上少女之美,却哪里会想到险些害了自己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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