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时。
在孤院匾额之下,一道白衣身影静伫仰望题字,口中喃喃低语,不断重复着“第四囚渊”四字。
尘封十二载的孤院,到了终了,它是由内部的“罪人”打开,新生的渴望突破了阻隔希望的腐朽。
屋门还没有关闭,一位少女正含笑目送着即将出行的高杨。
高杨在有了清晰意识后,整整等了这一刻六年……
他要走出被遗忘的孤寂,靠自己走向外界广阔的天地,或许孤院是安全的,但不是所谓的追求,他必须离开!
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质地触感极好,腰束月白宽腰带。
乌黑深邃的眼眸,萎黄憔悴的病态的面容,青丝用一根银丝随意束缚着,没有多余的束冠和插簪,额前几缕青丝被风肆意吹拂,与银丝带一起交织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宽腰带是秦牧在木箱底下放着的,按照先后放着,如若不拿古卷,是无法触碰着衣裳的。
高杨手中少女的雕刻,只有巴掌大小,它是自己亲手完成的第一个作品,是最初萌发的起点。
仅凭这点,便在无需任何理由……
“嗡!”
高杨右手轻抹额头,一块半指大小的玉体从眉心深处浮现,发出淡淡的紫芒,雕刻物便消失在玉体之中。
玉身用红绳绕在参差不齐的边缘,打为死结后,戴在了脖颈之间,他害怕万一哪一天突然不灵怎么办。
最为重要的东西放在里面,贴身存放更让人心安。
前几次,高杨进军魂启时,已经发现了它的存在,可是不管怎么触碰,它宛如死物般毫无反应,所以他对这个在身体内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巧合的是,在当高杨成功之时,无意识地触碰了一下,它竟然主动从眉心出现……
高杨还发现墨玉中有不大的一处地方,将第一次雕刻的葫芦放了就去,其他的就没有什么好留念的了。
今日挥手离别,高杨将最为珍惜的“人”携带,望着那张笑脸默默将院门关住,掏出银色钥匙锁住院门,将这片净土永远锁在内心深处,作为永恒铭记在心扉……
“第四囚渊嘛?我高杨记住了……”
秦牧昨日离去的脚印清晰可见,当高杨掏出古卷查看时,才发现二者所去的方向一模一样。
现在,他不知道前方的路在何方,只知道唯有不断地变强,才能找秦牧。
一人挺好,没有任何行囊……
高杨不想带走不属于他的东西,正如幼时安静地来到此地,现在就这样走了。
不知第四囚渊为何地,只能沿着秦牧昨日的足迹前行,一路上毫无生命活动的迹象,好像偌大的囚渊只有高杨独自一个人。
一路相随足迹,高杨才发现行迹都走的缓坡,考虑到秦牧的身体状况,他的喉头有点哽咽,直到在一处急坡处,秦牧的脚印消失了……
这一刻,高杨的心“唰”的一下提了起来!
前方的雪地毫无任何行迹,在原地的周围也一无所获。
高杨寻觅无果,无奈之下,搓了搓小手,一脚踩了踩眼前的古树,确定安全后,如猴儿般轻盈地顺着枝杈向上方爬去。
院内原来也有这种高耸的古树,因为几次冲击魂启脏源,所以毁了。
昨夜没有下雪,一部分足迹还清晰存在,这不得不让高杨心中产生疑惑。
高杨登高望远,古天林海的雪景竟收眼底,可是没空欣赏冬景,远远望去还能模糊看到孤院,顺着来的方向四周细望,也没有发现人烟迹象。
定神细望,在秦牧脚印消失的前方,高杨一时的失神,差点从古树上摔下。
他不得不吃惊,就在前方不远处,竟然是深山中一处偏僻村庄!
看规模还不是单单几十户人家的样子,按照村民的活动迹象来说,高杨和他们明明那样近,可为什么没有见过除秦牧外的人呢?
古卷指引的方向也必须要经过那村庄,打定主意,高杨利索的翻身便从古树跳下,向着村庄的方向疾驰而去。
“吱呀……”
“吱呀……”
高杨一路疑心不断地加重,因为所过之路上,积雪完好的覆盖着土地,唯有他刚刚踏上的新鲜脚印……
在好奇心的促使下,高杨更加想见识下除他以外的外界之人。
在离村庄百丈之远处,高杨便再一次翻上古树,村庄概况一览无余,成百的屋舍呈同心圆圈状排列搭建。
屋舍相对矮小,大致和高杨同等高度。
屋舍只有遮盖的棚顶,半截身形大小的窗口,以及仅有人侧身才能通行的屋门,越靠外面的屋舍相比里面的略显简陋。
在望到被屋舍层层包围的村庄中心,高杨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中心赫然是一个祭祀用的梯台,那下方堆积的是某种生物的骨头,透露着丝丝妖异。
高杨心中自我衡量了下,应该不会有危险。
也许是被遗弃的村落,这里近期也没有人为的活动迹象,高杨打算进去看一看那古老的祭坛,自己心中还是有些点底气。
“咯吱……咯吱……”
高杨谨慎踏入村庄,死一般的寂静,唯有他一人的踏雪之声……
顿时阴风阵阵袭来,高杨先从外围一间屋舍查看,也好压压内心滋生的恐惧。
高杨推搡着屋门,仅能侧身通过屋门被锁的紧紧的,透过缝隙也无法查明里面的情况,因为里面太过黑暗,肉眼和失明没有区别。
“噔……噔噔……”
他没有太过冒进,轻手轻脚来到窗口,侧身紧贴屋墙,有节奏的敲击着,可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发出。
高杨检查一番后,心中稍微放下了点:也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点。
毕竟小命要紧,在秦牧口中听过太多太多的这种故事,这些故事无一不是修者之间残酷的生存法则。
高杨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小心翼翼挑选了几个屋舍查看,结果都和第一间一模一样,这才放心向着村庄中心靠近。
在每座屋舍之间,都放有两盏简易的照明处,它们是用粗树枝搭建而成,对此高杨哑然一笑。
高杨也有点怀疑,是不是村庄的人和他一样,一直生活在这里,没有太多的接触外界,还滞留在最为原始的社会形态之中。
一步步的靠近着村庄中,所过的屋舍都相仿,看来此地荒废很久了。
高杨前行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向后退却,在外面只是望到祭坛下方是由骨头搭建而成,此时,眼前的景象超出他的认知……
那骨头不是他物,全部都是人的头骨。
祭坛用人的头骨一截截搭建而成,足足有一丈之高!
高杨艰难咽了一口口水,用宽大的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现在感觉从头到脚都是寒意,机械般的转头望着周围屋舍。
有两种可能浮出脑海,一是这堆头骨是这里的原住民;
不过另一可能性最大,祭坛本就是原住民修筑的,因为居所是围绕祭坛而建的,越想第二种可能越高……
高杨的脸被拉成了苦瓜,他竟然在这些人身旁住了十二年,后背一阵寒风吹来,正如秦牧所言: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可怕。
可是既然来了,高杨些许平复了下心情,向着祭坛走去。
整体骨架为了防止倒塌,用简易的巨木搭构,空洞的头骨仿佛一张张面孔在注视着他,高杨一脚踏在第一节祭台上。
“咯吱……咯吱……”
高杨一步步小心踏上,脚下发出微响,深怕着祭台倒塌,越往上走,愈加感到一股刺鼻的气味随风飘来。
或许,是某种燃烧物的残渣散出的……
祭台顶层不大,两丈大小的范围,除了摆放的献祭桌外,在最前面,当属一根巨木最为显目,直立朝天竖起,其上盘绕着黑色巨蟒。
蟒首隐藏在了巨木后方,在阳光的折射下,蟒皮竟然反射出幽幽的黑芒。
也不知是什么蟒种,死了这么长时间,蟒皮依旧光滑平整,还保留着最初的形态。
在祭台上都是发黑的血迹居多,高杨确定无碍后,才慢慢向那条黑色巨蟒靠近,朝上望去颇为震惊:如若这巨蟒是活的,那会是多么的生猛。
这里的原住民能将巨蟒不伤蟒皮击杀,他们到底是多么的强大?
应该是从蟒首一击毙命的,毁了的蟒首应该藏在后面……
“嘶嘶!”
日光照射蟒皮反光晃了一下,高杨猛地一惊,心脏澎湃跳动而起!
一部分原因是脏源发力必从“心”起,更重要的部分是受到本能的促使,这黑色巨蟒难道是活的?
它没有死!
“呼!”
刹那间,一道寒芒紧随而至!
速度快到无法用肉眼所捕捉,高杨仅仅靠着本能快速躲避,鲜血溅落在祭坛之上,左袖臂膀被割出一条血痕,染红了衣袍。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高杨第一次被暗袭得逞后,他在一无所知的状态,最为明智选择不战而退,身形暴起,向后方迅速退去。
黑色巨蟒的攻击范围也许是祭台的范围,直觉告诉高杨,单凭自己一个人,那绝对会败!
秦牧曾经告诉过他:修者的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果是必败之局,不要有任何恋战想法,分析有利一面,快速抓住机遇脱离战场,所谓的“尊严”在生死之间永远是第一牺牲品。
今日高杨踏出孤院,在不到几个时辰内,第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秦牧说的是对的,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残酷!
如若高杨为了“自由”,再得到钥匙等秦牧离开后,自己出了院落。
那么前几日,高杨就惨死在古天林海之中……
果真不踏修道,出来就会被这世界所吞的连渣都不剩,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