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索的活扣挂了出来,接下来还得再放一箭。我把早已准备好的箭矢递给她装上,这根箭矢也是用绳索拴在箭尾,放出去之后可以往回拉。这就轻松多了,跟射那花茎一样易如反掌,水风轻瞄准那活扣一箭放出,箭矢正好从活扣中穿过。太让人开心了,会射箭的女汉子就是这么出色,我们都像看世界杯进球一样振臂欢呼了两声。接着我就和马如泉向前走了一段,快走到大水晶石台面边缘才停住脚。那妖花虽是掉到深壑里去了,但心里还是悬得慌,生怕它死灰复燃,又释放出毒气来侵扰咱们,所以照例叫马老头走在前面,给咱们做好必要的保护。再然后,我就挽住后射出的绳索往回捋,马如泉则挽住先射出的那根负责放,就像掐住橡皮筋的两边。那巨弩的箭矢颇长,我往回捋的时候正好卡在了活扣上,真是走运得很。我捋回来一点,马如泉就相应地放出去一点。如此二人配合,一捋一放,不一会儿就把绳索绕着洞口那石头凸面绕了一圈。也就是说,自这大水晶石台面到那洞口处,已经被咱们用绳索成功架起了一道桥梁。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把绳索打结做好固定了。在我和马如泉捋放绳索的时候,水风轻已经骑了一匹木牛流马过来,我就先把绳索打了一个结,随便挂在木牛流马的脖子上聊作固定。咱们骑过来的木牛流马只有两匹,一匹五六百斤,眼瞅着这水晶石台面到出口处的距离粗略一权衡,当人从绳索悬梯上通过的时候,两匹木牛流马可能承受不了那个牵引力。又似先前那般,我、水风轻和马如泉又跑了回去,把驮着蓝叔叔和马由江尸体的两匹摆弄过来。如此这般,把四匹木牛流马都凑到了前边去,分成两排对齐。再把绳索打了几个结,绕着四匹木牛流马绑得扎扎实实。这样一来,通往出口处的绳索悬梯总算是做成了。
“让我先过去检查检查,把洞口那端固定得好好的了,咱们再一个一个地往那边过。这玩意一点纰漏都不能出,出了就会闹出人命来。”这悬梯虽是挂在了那洞口上,但谁也保不准被绳索扣住的石头凸面就像大树一样坚固,不可折断。所以必须得有人先过去检查检查,并重新固定绑牢。只有确保无虞了,才能让其他人通行。于是我就自告奋勇地说,螃蟹总得有人先吃嘛。
“你去吧,傻大帽,不过一定要小心,那妖花还没死透呢。”水风轻叮嘱道,拍了拍我的肩膀。马老头和马如泉自然没有异议。
我就用仅剩的一圈绳索做了个简易的缆车,上面扎成个大箍子,牢牢地固定在悬梯的两边绳索上,下边做成***的样子,把两只腿伸了进去扣住,再用一节绳索把腰部绑定在简易缆车上。尽管大水晶石台面这会儿还算亮堂,上面的崖壁还是若明若暗,必须要用手电照明才看得清楚。我又把手电绑在背包右侧,这才顺着悬梯一步一步往前走,到达水晶石台面边缘时,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接着我就双脚往前一蹬,身子瞬间脱离了水晶石台面。只觉那悬梯猛的一抖,整个身子就倏忽往下沉去,当真是把我吓得心惊肉跳。不过通过这么一下沉一牵引之后,悬梯也就被拉紧了,我这心里不由得一喜,至少说明悬梯没有什么大碍。继续用手牵着悬梯,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一挪一个小心,生怕那悬梯晃动得厉害了从那洞口脱了出来。
几分钟之后,我已经攀上了那洞口,明显可以看到外边有光照射进来,确实就是一个出口。自洞口到那光亮之处,大约也就是二十来米的距离。终于看到光明了,在这一刻,我这心里的各种情绪一下子全都涌现出来,泛滥成灾。开心、感动、激越、顿悟,已不知道是哪一种占上风,已不知道是哪一种最深切。只有咀嚼过消逝的人,才能体会到珍惜的难能可贵;只有经历过死劫的人,才能体会到生命的无限美好。此时此刻,我真想放声大哭、纵情嚎叫,让那火山似的热情,镌刻下这苍天对我的眷顾。
“傻大帽,傻大帽,上边是不是出口啊?”我听到水风轻在下边叫我,赶忙把飞到天边的神思收了回来。
“是啊,外边就是光明,咱们终于可以出去了。”我大笑着说。
听得结果如此,水风轻自然是开心得气吞山河,马如泉也咧开嘴笑了起来,唯独马老头仍然哭丧着一张脸,无动于衷,自从马旦被幽灵水母捕去之后,他就一直这样心灰意冷。单单就一天的时间,就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亲人从眼前消失掉了,悲痛与自责已然攫走了他的整颗灵魂。有的时候,快乐与悲哀,只是一线之隔;希望与沉沦,也只是一线之隔。当你苦苦执着于人生的很多浮光掠影之中,突然老天给你来了个机缘巧合,让你猛的发现自己失去的竟比得到的还要多、且还要宝贵时,很可能你的整个精神支柱也将随之陷于寂灭。我想马老头现在的心里感受,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我在那洞口仔细察看了一番,原来这洞中地面上有的地方是有突兀大石的,像地桩一样从地下冒出来,只不过我们在下面是仰着往上看,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我就找了一个较大较突兀的石头,用脚使劲踹几下,以确定它的牢靠性。然后抓着那悬梯移了下位置,扣在那大石之上,又用随身带过来的绳索把端口扎紧,好让悬梯牢牢地固定住。
“你们得过来一个人在这边接应,然后我再回来善后。”我冲他们叫道,“不过马大伯要先委屈你一下,我不是很放心那妖花,万一再出个差池,镇邪避害之事,还得有劳你老人家。”
“马二伯,你先过去吧。”水风轻毫不犹豫地说,很显然她想跟我一起善后,“傻大帽,你这个缆车可以拽回来了吗?”
“可以了,你拉回去吧。”我刚才在做这个简易缆车的时候,留了两条长绳,供上边和下边使用。我过来之后,他们可以通过长绳拽回去。拽回去上了人之后,我又可以通过长绳帮忙往洞口这边拖拽。
“小水,还是你先上去,我陪着大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俩还是待一块儿踏实一些。”水风轻往下拽着缆车,马如泉看了看那马老头,叹口气对她说。
嘿,这俩人,在关键时刻还推辞起来了,尽显急先锋宋公明的大义风范。我一想在这种时候也没必要婆婆妈妈,于是便冲水风轻说:“行,那咱就不要婆婆妈妈的了,水姑娘你就先上来,在上边帮忙拽绳子。你上来了我再下去。”
水风轻自然也是爽快豪迈之人,听我这么一说,也就不再推辞,点头应了一声。随即把她那把手电递给马如泉。
绳索缆车拽下去了,水风轻就背上自个儿的背包,把缆车往身上套。我一看她那造型,心里又泛出了一个坏念头,情不自禁地觉得好笑,就开玩笑说:“水姑娘,缆车一定要绑牢了,尤其是那个***,得穿妥当了来。”
水风轻自然知道我说的“***”是指那简易缆车,瞬间就横眉怒目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我:“你不要老是这么不正紧,不该开玩笑的时候就不要乱开,再乱开,我回去就叫我爸爸把你弄死,你信不信。”
我见她有点生气了,就赶忙把脸僵硬下来,表现出很难过的样子。这脑子一抽筋,加之又被光明冲昏了头脑,确实是忘了场合这回事,马老头、马如泉还在那里悲痛欲绝着呢。水风轻把缆车绑好之后,就一步步地向前迈。当身体脱离大水晶石台面时,也像我刚才一样吓得心惊肉跳,不过还好,她体重不像我这么死沉,而且下沉的时候我拽紧了缆车上的绳索,所以悬梯晃动也不是很厉害。有了我拽绳接应,水风轻从这悬梯上通行果然是快了很多。一小会儿就到了悬梯中间。
不过就在这时候,我发现马良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我们在固定悬梯的时候,就把他放在了木牛流马旁边的地上躺着。那家伙爬起来之后,就伸手往旁边的背包上一摸,也不知道是马老头的还是马如泉的。其实他爬不爬起来,我也不会很留意,毕竟他也是个大活人,尿急了还知道去解裤腰带呢。只不过我这会儿站在高处,视野较为开阔,所以下边人有什么动静,我一览无遗。只见他的手在那背包上一抽,我靠,居然把砍刀抽出来了,他这是要干嘛。我赶忙大吼一声:“马良,你******这是要干嘛?”马老头和马如泉都在看水风轻过悬梯,被我这么一吼,着实是吓了一大跳。
我话声刚落,马良一下子就扑到了木牛流马身上,举起手中砍刀来就向着那悬梯砍。****,这王八蛋是不是又着道儿了?
“小心……水风轻……赶紧抓紧绳子。”没有半点犹豫,我就脱口大叫而出,同时紧紧拽住了手中的绳索。
刚才我冲马良一声大吼时,水风轻也是被惊到了的,所以回过头去看,也看到了马良在干嘛。此时再加上我的大吼,赶紧把两只手拽得紧紧的,早被吓得面无血色。也就在这一刹那,那马良已经手起刀落,接连砍了两下,把悬梯右边的绳索砍断。
马老头和马如泉也早看在眼里,大惊失色地想去阻拦,谁知那马良竟变得六亲不认,挥起刀来就向两人砍。马如泉一着急,用手电去挡了一下,铛的一声,那手电就被马良砍了掉在地上,闪都没闪就终结了它的照明生命。这砍刀是由民间匠人打造的,非常锋利,马如泉这么一挡,把手电砍成两节都有可能。所幸他自己反应也还算及时,刚砍上就把手收了回去。
那马良一刀把手电砍落之后,更不犹豫,又接连冲二位老汉挥了两三刀。马老头和马如泉被吓得几个踉跄,往后面退了几步,口中大呼小叫道:“良儿……马良,你他娘的到底怎么了?”。马良把二人逼退,又举起刀来砍另外一根绳索,跟那马由江一样,虽然负伤在身,但耍起横来简直生龙活虎。我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出事了,也就不再向他大吼大叫,因为这根本就无济于事,只是嚎着嗓子叫水风轻抓紧,并奋不顾身地向上拽绳索。
眨眼间,那绳索又被马良砍断了,只听水风轻“啊”的一声惨叫,就往那深壑中掉了下去。我吓得面如土色,感觉左心房右心房都快颠倒过来了。双脚紧紧地蹬着那洞口处的突起,使出吃奶的力气拽手中绳索,口中大叫:“水风轻……有没有事……你怎么样?”但是没听到她回答,也不见有半点动静。我脑袋里“嗡”的一声响,顿时变成一片空白,好像自己趴着跪着擦一个学期的地板挣来的小红花,就这样被老师从黑板上擦掉了一般。只顾拼命地拽绳索,也不管这丫头有没有活着。
也就在这时,但见那马良歇斯底里地向前大步流星地走了起来,好像他先前受的那身伤都是装出来的一样。马老头和马如泉赶忙跑上去追,我觉得这家伙是想杀水风轻,肯定是觉得把水风轻弄到深壑里还不够解恨,还想下去把她大卸八块才过瘾。就开口大骂了起来:“马良,你******清醒一下,你到底想干嘛?”
但覆水早已难收,马老头和马如泉刚要追上,但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抓,马良就双脚一蹬地,一下把身子纵了出去,扑通一声,摔在了深壑下面的小水塘里。下面光线暗淡,自然看不清楚情形,只感觉水花稀里哗啦地凌空飞起一大片。便就在这时,只听下面又“啊”的大叫了一声,正是水风轻的声音,感觉这声嘶力竭的劲儿,魂魄都快飞到我跟前来了。
“水风轻,你还活着吗?”我慌忙大声问道,手中仍然忙不迭地拽,脚下仍然不止歇地蹬。
“傻大帽,你快把我拉上去,我感觉快要死了。”水风轻又接着说,我心中一阵窃喜,更是把浑身的解数都使了出来。
再说这马老头和马如泉,见那马莫名其妙地从深壑中跳了下去,都是瞬间变成歇斯底里的料。两个老汉赶忙朝那深壑中一看,当然了,以现在这种情形,他们毛都看不到,因为他们手上已经没了照明,而我的照明又是绑在背包上还没解下来。我使力拽着水风轻,身子自然是向后仰,那手电根本就打不到下面,只能通过两只眼睛的余光看到一些大水晶石台面上的情形。马如泉顿地一跺脚,仰头“啊啊啊”地就大哭起来。马老头像打了两三支肾上腺素那样,张牙舞爪地乱跳着,把右边手里的声波罩交到左手上,伸开右手就从地面上捡东西向深壑里砸去,可惜那大水晶石台面光溜溜的,似姑娘那没长痘痘的脸。抓了两下,自己也意识到地上空无一物,就猛的一甩手臂,把两只声波罩摇得地动山摇,加上他歇斯底里的肢体动作,我都感觉像是孙悟空又打错了妖怪,被唐僧再度念起紧箍咒来了。那声波罩发出来的声音,此时异常猛烈,两只耳膜都被震得滋滋滋地响,摇到高潮之处,简直就像帕瓦罗蒂站在你的耳朵里唱高音C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