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轻脚走进去,林夏放下手里的行李,站到床边。他紧闭着眼睛,眼下青黑,神色隐隐有些不安。
林夏把长发束在手里,防止碰到他的脸,然后俯下身去,下唇轻触了一下他的额头。他呼出的气流从她的脖颈间飘过,清浅而均匀。
人事部的同志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眼神四处乱飘。
林夏伸手轻抚了一下他微皱的眉宇,示意旁观的无辜群众到外边说话。
“所以,贵所打算如何处置苏宓?”
“您放心,我们并不打算姑息,这样的行为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我们已经起草了将她撤职的文件,所里还为徐先生准备了一笔慰问款,至于医药费这些赔偿问题,就由你们和苏宓自行协商,可以吗?”
林夏挑挑眉,不置可否。
“还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吗?”
“不报警吗?我认为这是蓄意谋杀。”
“什么?”人事部员颇有些震惊,可能是没想到斯斯文文的一个美人上来就是这么直接的手段。
“我的意思应该表达的还算清楚吧?”
他看了林夏几眼,沉吟了一会儿,“这样吧,明天苏宓会来探望徐先生,到时再交流交流?苏宓她……总之我是没有权利做出起诉她的决定的。”
“好,可以。”林夏痛快地点头,“我等着她。”
……
快到中午,徐书白总算醒了过来,纯白的天花板让他一阵失神,随后,窗边那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她把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洗好了,正在往外挂。撑衣杆可能找不着了,所幸那根横杆不是很高,她伸直了手臂,踮着脚尖,一只脚轻轻抬起。修长的腿绷得笔直,纤腰一握,骨肉匀停。
“夏夏。”他叫了一声,十几个小时没有饮水,声音有些沙哑。
林夏回过头来,丢下还没晾上去的裤子,跑到床边,“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徐书白嘴角轻扬,“我没事……”
话到半截,被林夏递到他鼻子底下的水堵住了,“你该喝水了。”
徐书白稍微抬起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发现水温正好,入口温热,又不到烫的程度,“你刚刚倒的?”
“是啊。”林夏催促他,“再喝一点点。”
徐书白听话地又喝了一口,然后水杯就被她撤走了,“这样正好,你刚醒,喝多了也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醒呢?”还提前倒好水。
“我不知道啊。”
“那?”
“我就倒着放那儿,凉了再倒一杯。”
徐书白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脸上笑意更深。
当晚,林夏就留在这里陪床。起初徐书白极力反对,原因是这里没有别的床可供林夏休息,两个人躺一张床,还是病床,又不太像话。后来林夏朝他嘴里塞了一勺米饭,强行堵住了他的嘴。
等到徐书白睡着了,林夏才在旁边的折叠式靠椅上眯一会儿。
她睡眠浅,还是在这么狭小又坚硬的靠椅上,一点小动静都能让她惊醒。徐书白几次睡着睡着试图翻身结果因为腿部的桎梏均以失败告终,他难受地一声闷哼,林夏立马醒过来,过去帮他调整姿势。
如此反复几次,一直到清晨五六点钟,天色将明,没多久护士就该来派药了,林夏这才端来水盆帮他洗漱。
“白哥……”
门外传来女孩娇娇细细的嗓音,语气里除了忐忑还有些撒娇的意味。林夏看去,苏宓一身蓝裙,怯怯地站在门口。
“对不起……白哥,是我一时糊涂,真的对不起……”她说着,突然哭了起来,抬腿走进房内,越走越快,最后差不多是小跑着。
她伸手想去够徐书白的手,却被林夏一把握住。
“你干什么?”林夏抓着她的手腕,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我只是想跟白哥道个歉而已,是我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她望着林夏,泪珠不停滚落。
“那你就站这儿道歉,不许靠近他。”林夏盯着她。
苏宓一阵发懵,“凭、凭什么……”
“凭什么你不知道吗?”
苏宓朝病床上怡然自得的徐书白看去,用眼神乞求他的帮助,然后理所当然被无视了。
“让你失望了吗?他还活得好好的。”
“不,不是的……”苏宓捂着嘴开始摇头,“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他,我当时就是头脑一热就冲上去了,我真的没有想到……”
林夏不想再听她的内心独白,索性打断,“既然都道歉过了,来谈谈后续的事情吧。”
“什么叫……后续的事情?”
“怎么着?说起来你这得算故意伤害罪呢,你以为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林夏微微睁大眼。
“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苏宓狠狠甩开她的手,跑到徐书白跟前握住他的手,“白哥,我不该推你,可我只是太生气了,我不能接受你被别人抢走。你别生我气好吗?”
“这恐怕不行。”徐书白坚定地抽出自己的手,眼神悄悄朝林夏的方向溜了一下,看见她的脸色有多云转晴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不管,我会让舅舅再把我调到你身边的,等你出院了,我们还一起工作吧,我会好好照顾你,将功赎罪的!”
徐书白不回答。
“舅舅?”林夏发问。
“对,我让舅舅多给你拨一些实验经费,你别让院长把我调走,好不好?”苏宓头也不回,对着徐书白一脸深情。
回应她的是突然爆发的林夏,林夏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起来按到了墙上,天然的身高优势显得她气势逼人。
“威逼利诱?”林夏一只胳膊杵在她脖子底下,迫使她抬起头跟自己对视,“不把你送进监狱都是我们仁至义尽了,你还敢打他主意?”
苏宓挣扎几次,都动弹不得,红晕迅速爬遍脸颊,“把我送进监狱?你想得美!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霸占他?迟早有一天他会是我的裙下之臣!”
最后一句话点燃了引线,引线那头连着一个火药库。林夏黑漆漆的眼珠下面突然燃起火光,每一根头发丝都像带着怒气。秀气的手此刻握成拳,重重落在了苏宓脸上,还不止一次。
毕竟是“培训”过的,还是在气头上,苏宓丝毫还手之力都没有,起初还哭叫几声,大骂林夏是个贱人。她骂一句林夏打一次,又挨了几下之后,就只剩哭了,话都不敢再说一句。
“还惦记他吗?”林夏停手。
苏宓哭着摇头,亮晶晶的鼻涕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和眼泪混在一起,糊得满脸都是。
见她摇头,林夏便松开她,顺手在她衣服上擦了擦手,“那你快走吧,你推他一次,我打你一次,只要你不再纠缠他,我们就算两清了。”
苏宓软软地滑到地上,哭了一会儿,才又艰难地爬起来,看都不看徐书白一眼,就捂着脸跑出去了。
林夏看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再回头,就碰上了徐书白似笑非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