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散去,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
林夏站在原地,感受着小腿上一阵阵传来的疼痛,她迈了一步,疼痛瞬间加剧,疼得她瑟缩了一下,赵医生担忧地上前想扶一把,被她拒绝了。
林夏朝更衣室走去,步履缓慢,走得快一些,就疼得受不住。
她关上更衣室的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被抓了一道,渗着血丝,头发散乱,衣上带血,一身狼狈。
林夏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慢慢地、小心把裤腿挽上去,露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被踹到的地方已经开始肿了,泛着令人不快的青色。
不知怎么,突然就觉得很难过,难道谈了恋爱的人,都会变得脆弱吗?
想给他打电话,想听他的安慰。
那就打吧。
林夏在心里回答自己,然后拨通了徐书白的电话。
没人接,林夏想了想,给他发了条短信。
从更衣室出来,迎面碰到了黄主任,她已经把自己整理好了,此时看起来也不是凄惨——忽略那身血迹的话。
“我听小赵说了。”黄主任面色不豫,“你伤得怎么样?”
“我没什么事,就是一点皮外伤。”
“我跟院长通报过了,他给了你几天假,你先回去休整几天吧。”
“我不用的……”话未说完,黄主任摆摆手制止了她,快步走开。
这……算什么啊……
林夏傻傻地站了会儿,又返回更衣室把白大褂脱了,换回常服,然后一瘸一拐地早退了。她把长发放下来,本只是想遮掩一下脸颊上的伤痕,却显得意外地清艳。
手机响起来,却不是徐书白,而是多日来了无音讯的付纯。
“干什么呢?想我没?”
“不想。你没走的时候咱俩也不怎么能见上面。”
“……你怎么了?”付纯灵敏地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异样。
林夏叹口气,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以一句中气十足的“卧槽”结尾了。
“这都什么奇葩玩意儿?我看着他俩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夫妻!对了,你腿没事儿吧?残废了吗?”
“应该没有,让你失望了。”林夏朝北方翻了个白眼。
“唔……既然你有几天假,来哈尔滨吧,一起喝酒啊。”付纯提议。
“大姐我现在是伤患好吗?你还让我喝酒?!你的职业道德呢?”
“先不要担心我的职业道德问题,你就说来不来吧?”
很久没有在一块儿喝过酒了啊……
“去!”
然后在家里一直等到夜色降临,徐书白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回复。林夏琢磨了一会儿,拖着行李箱走到他家门口,往门缝底下塞了张纸条。
当夜的航班,直奔那个遥远的北城。
林夏手指轻敲着自己的膝盖,看着窗外暗沉沉的一片,心里居然雀跃起来。大概是很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吧,那些肆意的、放纵的事情,自从毕业之后就越来越远了。
林夏满怀期待来到哈尔滨,连毛衣都带了,预备在这里好好耗上几天,却一下飞机就不得不返航。
打开手机的瞬间,林夏看见了十几个未接来电——依然不是徐书白的,是个陌生号码。想了想,林夏还是礼貌地回拨过去了,说不定是哪个病人有急事。
“是林夏小姐吗?”
电话接通,林夏还没说话,对方先说了,语气焦急。
“是我,您是?”
“您是徐书白先生的?”
“女朋友。”林夏无意识地笑了一下,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只是这略带骄傲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在炫耀。
电话那头的人不禁沉默了一下,“我是舜德物理研究所人事部的,徐书白先生在工作期间发生意外,导致小腿骨折,现在正在我市第一人民医院就诊。”
“什么?!”林夏惊呼,音量把旁边经过的两个金发美女都吓了一跳,“怎么会发生这种意外?”
本来只是情急之下下意识问出口的问题,没想到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这个,事情有些复杂,要不您过来了再说吧?”
他的口气听起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夏眼神微动,没再细问,只是,“你们怎么会先给我打电话?”
这种事不是应该先通知家人的吗?
“徐先生在人事部备案的资料里面,您是他的首选紧急情况联系人。”
隔了好一会儿,林夏才明白了这句话里的信息。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血液加速流向四肢百骸,连周围的空气都变热了。
她挂断电话,激动的心情渐渐冷却下来,飞快地又订了一张回去的机票,然后跟付纯说了一声。
果然她在那头一阵跳脚,好不容易都到了却连面都见不上,然而顾及到徐书白现在是个正儿八经的病人,她也只能接受现实。
时间回到昨天傍晚。
徐书白看见了林夏的信息,吓得心跳蓦然停了一拍,也许是那些骇人听闻的消息看得太多,此时明知她安然无恙,却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他迅速找出车钥匙就要走,却被等在门口的苏宓拦了下来。
“白哥你要去哪儿?”
徐书白一言不发,绕过她继续走。苏宓一急,伸手就拽住了徐书白的衣袖,“白哥!”
徐书白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视线缓缓落下,定在她纤细的手指上。苏宓不由得颤了颤,却固执地紧抓着他。
“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他冷冷地问,话语里像是夹着冰。
“我、我只是关心你啊……”苏宓仰头看着他,眼角发红,楚楚可怜。
“你这不是关心,”徐书白又看了看她牢牢抓着自己衣袖不放的手,“你做的那些事够得上性骚扰了。”
“你非要这么说吗?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啊,喜欢你也有错吗?”眼泪流下来,划过她妆容精致的面颊。
“我也喜欢林夏,那我有错吗?就因为我没有如你所愿跟你在一起,你就千方百计挑拨我们。”徐书白眼神锐利,逼视着她,“几次三番干扰我的私人生活,我也没有当场揭穿让你难堪,你怎么就不知道悔改呢?”
苏宓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随即又用一副哀伤的表情掩盖了,“我只是不能接受失去你而已,我真的很喜欢你呀!她能配得上你,我怎么就不行呢?明明我陪着你的时间更多啊!”
“我不擅长跟人讲道理。”徐书白摇摇头,“我只能说我无法再与你共事了,等所长的批复下来,你就跟着别人吧。”
“什、什么?”苏宓瞳孔缩了一下,艰难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赶我走?”
徐书白不再回答,只是用力抽回手,转身走向楼梯。
苏宓盯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这个男人,每一个姿态,都风雅如墨竹,让人心生向往。可是,他被别的女人夺走了啊,凭什么呢……
她越想越是不甘,神色一变再变。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她脱掉高跟鞋小跑着上前,狠狠地,把他推了下去……
“幸好啊,转角处平台足够宽敞,这才及时停住了,要不可就不只是简单的骨裂了。”那个人事部的同志站在门口,对林夏感叹道。
林夏隔着门上的玻璃,看着里面病床上安安静静的徐书白。他还在睡,右腿被打上了石膏,挂在床尾。距离太远,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