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由于刚出院没多久,躺在床上休息的时间多了不少,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出现。她拄着个拐棍,慢慢地走过来。
“小夏也来啦?”老太太笑着问。
林夏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老太太,看个病把孙子都赔进去了,心里应该还是会有疙瘩吧?
“你不要害羞,我早看出来我们家小白对你有非分之想了。”
早?这就是传闻中老人家的眼力吗?
安安静静窝在林夏怀里的小胖子突然动了起来,伸着胳膊要爬到老太太身上去,林夏急忙收紧手臂将他圈在怀中,“太姥姥身体还没好呢,暂时不能抱你哦。”
丸子一脸茫然,一看就是没听明白,不过扑腾了几下没爬出去,也就偃旗息鼓了。
徐夫人从厨房擦着手走了出来,优雅地笑着,“饿了吗?已经在准备晚饭了,过会儿就能吃。”
轮到林夏一脸茫然了,徐夫人刚刚不是还在跟跟晨晨玩拼图吗?什么时候钻进厨房的?本来打算表现好一点主动帮忙做饭,这可咋办?
在准备……就是还没准备完嘛,应该也不晚。
林夏站起来,“我来帮忙吧?”
徐书白本想劝阻她,冷不防她一把将二十来斤的丸子放到了他手臂上,小胖子懒懒地一躺,靠在大舅舅的胸膛上,把到嗓子眼的话都压了回去。
徐夫人在边上看着,面上笑容不减。
吃过饭没多久,林夏就得回去值班了,徐书白送她过去。
等到孩子们都到院子里去玩的时候,徐夫人也把锅碗瓢盆都收拾好了。老太太正坐在客厅里,摆弄那个老式收音机。
徐夫人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妈妈,您看林夏怎么样?”
“你想说什么?”老太太头都没歪一下,专心地看着手里的机器。
“她是个很负责的医生……”
“然后呢?”
“您有没有想过,也许她无法成为一个好孙媳妇?小白是长孙,大嫂和二哥二嫂又早早去世了,将来他成婚之后,他的太太自然要帮我照料您和孩子们。可是她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了,怎么能看顾好家里呢?”徐夫人忧心忡忡。
老太太放下了手里怎么也出不了声的收音机,摘下了老花镜。她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矮小的身躯却透出矜贵的味道。
“我的外祖母,是晚清的大家闺秀。她的启蒙先生是王闿运,我小的时候,一直待在外祖母身边。那时候,正是乱世,外祖父从军去了,外祖母明知他不会再回来,却没有阻拦他。”
徐夫人低头不语。
老太太便接着说,“我当初嫁给你父亲,也没有顾虑过他的身份。他常年在战场上,一年到头我们也见不了几面,最后他留给我的,也只是这个再也出不了声的收音机。我做了半辈子未亡人,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徐夫人还是摇头,“如今情况不同,我们需要的是个有时间有精力顾家的人。”
“你要知道一件事,你要嫁给那个穷小子我可没有反对过,反而让你大哥帮着把他带出来了。而今你就以这样的态度回报你大哥,试图掐了他唯一一个儿子的姻缘?”
徐夫人面红耳赤,“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做什么不重要,只要小白喜欢,就是好的。”老太太语气和缓下来,又拿起了那个收音机……
研究所,徐书白把刚冲洗出来的林夏的照片框好,放在办公室的桌上。上午的阳光照在上面,她的侧脸晕出光芒。
苏宓将一沓材料放到桌上,眼神扫过,停在那个相框上。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一些,回身看着相片里的人。
“白哥,你女朋友吗?”
“是的。”徐书白忍不住又看了照片一眼,神色愉快。
苏宓没再说话,收敛了笑容。
徐书白拿起自己的东西朝实验室走去,“走吧。”
他把东西都放下,独自进了实验室。苏宓则坐在外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跟前徐书白的手机。
屏幕突然亮起,有人来电话了。
苏宓拿起手机,眼神闪烁,然后鬼使神差地冲里边喊了一句:“白哥!有陌生电话进来!”
一阵沉默,接着才是徐书白的回答,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莫名其妙,“挂掉。”
“噢,好的。”
她碰了碰那个红色的符号,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笑了一声。
正午,徐书白打算去医院陪林夏吃饭,是的,在医院食堂。
他关上实验室的门,把手机和钥匙都放进口袋里,又回办公室一趟拿了钱包,就准备离开了。他身后,站着那个惯穿白裙的女孩子。
苏宓微笑着目送他离去,蜜色的唇扯开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
徐书白到达的时候,林夏还在忙。为了不影响秩序,林夏把他推到电梯口那边等着。于是,人潮中就出现了一根定海神针。
他站在窗边,透过玻璃默默地看风景。后边来来往往的人群经过,视线必定会在他身上停留几秒。
林夏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人群或快或慢,流水一样走过,他安然站在那里,分明是平平无奇的站姿,却叫人神往。
“走吧。”
徐书白回身,自然而然地又拉起她的手。话说回来,好像只要是在一起,他就一定会牵着手呢。
林夏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为什么,就是想牵。”
嗷,听起来毫无破绽。
“夏夏。”
“嗯?”
“我这段时间会忙一些,未必有时间来陪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林夏猛摇头,“我自己吃就行。”
“你有事找我就打电话吧。”
“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