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镂空窗帘上的孔洞投射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圆形光斑,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看来是个好天气。
林夏已经醒了,一早醒来,烧已经完全退了,整个人轻快许多,只是——怎么退的?自己又是怎么爬到床上来的?
她躺在床上仔细回想,昨晚稀里哗啦一阵痛哭之后,头疼欲裂,本想趴着休息会儿,谁知道趴下去就没知觉了。再然后,就好像一直处在漂浮的状态,跟泡在温水里一样,还挺舒服。
抬手揉揉眼睛,手背有点刺痛,林夏定睛一看,手背上有个针孔,微微发青。这么看来是有人及时把她送去就医了,只是,谁呢?
可能是某个小天使吧。
心很大的林夏暂时懒得考虑报恩的事,大病初愈,肚子饿得厉害。她灵活地跳下床,给自己煮了点稀粥,吃完开开心心地去上班了。
而此时此刻,那个小天使摆弄着手里的盖革计数器,双手控制不住地小幅度颤抖。路过的同事甲一乐,“白哥,得帕金森啦?”
小天使瞄了他一眼,拒绝解释。
从手术室出来,林夏给付纯打了个电话。
“昨晚你来我家了吗?”林夏在下楼梯,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扣着白大褂上的扣子。
“没有啊,”付纯感到莫名其妙,“干嘛这么问?”
“哦,我昨天发烧,昏死在桌上了,结果早上起来发现被运到了床上,烧都退了。我还以为是你呢。”
林夏纳闷了,不是付纯,难道是——徐书白?他怎么进门的呢?物理系还学开锁吗?
“这么严重?”付纯大惊,“虽然我很想冒认领功,不过这好事还真不是我干的。”
“哦,那我挂了。”
“……我们的友谊受到了莫大的挑战。”
“不跟你扯淡,我到办公室了。”林夏不等她回答,挂断了电话。
到办公室一看,更大的麻烦等着她呢。真的很大,赵医生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在这坨麻烦旁边都显得娇小起来。杨睿强行把他巨大的身体塞进了标准型号的椅子里,林夏仿佛听到了螺丝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夏!”杨睿欣喜地叫她,挣扎着从椅子里把自己挖出来,“你终于来了!我是来接你一起吃晚饭的!”
林夏沉着脸,凶巴巴地扭头走到相对安静些的地方,杨睿抖着一身肥肉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你怎么又来了?”
“我说了我来接你吃晚饭啊。”杨睿蒲扇大的巴掌来回甩,给自己扇风。
“我可没答应过跟你一起吃饭吧?”
“开什么玩笑,你会不答应吗?”
“……不答应。”
“为什么?”杨睿有些焦躁,“上回跟你分开之后,我每天都去健身房锻炼,最近成果显著,我觉得也是时候让你看到一个全新的我了,所以才过来找你,你却这么不近人情!”
成果显著?别闹了好吗?
“杨先生,总之我是不会去的,没别的事你赶紧走吧,我还有事要忙。”
“不行!”杨睿火了,伸手拦住林夏,“你非得跟我说清楚不可,你到底要怎样?”
“我就想让你没事儿别来找我麻烦!”林夏不耐烦地吼道。
杨睿一愣,“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在一起?你要知道我能给你很多钱,多得你这辈子都用不完。”
“没门。”林夏果断拒绝了。
“你确定吗?”杨睿眯着眼。
“我现在十分清醒,并拒绝你的包养请求。”
“那……那我以后就不来打扰你了。”
林夏点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就当是最后的道别,你长得很像我的初恋女友,我很怀念她,所以才……”杨睿边说边凑近,林夏能感觉到从他身上飘来一阵古龙水混合汗臭味的油腻气息。
“不瞒你说,在我们医学院,武术是必修的。”林夏冷眼瞟他,“杨先生你再靠近一点的话,后半生恐怕就有性功能障碍了。”
杨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持了几分钟,终于冷哼一声,黑着脸走了。
口口声声说着不打扰了,临走前还想占点便宜,倒是不要脸得很。
这个麻烦看来是解决了,林夏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就是唬唬人,这公告场合总不能真的动起手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林夏心情一好,连带着脸色都红润了几分,看得赵医生啧啧称奇,说是没想到林医生抵抗力不怎么样,恢复能力却很是可以。
正说着话呢,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张女士。
“妈?”林夏走出来接电话,“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啊?有什么事吗?”
张女士从来不在上班时间给她打电话的。
“你生病了?”张女士听起来很着急,“病了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一定是付纯告的密,林夏腹诽。“又不严重,就是有点低烧,今天都已经好了啊,你不用担心的。”
“你当我傻呢?低烧还会晕倒啊?”张女士斥道,“你这孩子说谎都不知道过脑袋的啊?我看你就是照顾不好自己,成天忙工作,自己身体都虚了。”
“我错了我错了,妈。”林夏连忙认错,“可这工作强度大我也没办法啊。”
“我也晓得,所以啊,我这回到你那里住上几天,好好帮你补一补身体!”那边砰地一声闷响,可能是张女士把什么东西扔到了后备箱里,“你表叔今天正好要到烈士陵园附近办点事儿,我让他顺道把我捎过去,这就出发嘞!”
林夏大惊失色,每次伴随着这个“补一补身体”出现的都是大肥母鸡和漂着厚厚一层油的鸡汤,这么多年来,林夏已经被这个补身体专用套餐吓怕了。
“妈,还是别了吧,你过来我这儿,爸爸怎么办啊?”林夏试图曲线救国。
“你爸也急得不得了,催我过来看你呢,他自己在家看家。”
一定是因为不想喝油腻腻的鸡汤吧?林夏揣测。
完全找不到理由反驳了,林夏悲伤地接受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