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洞后,柳静宜和厉欢立刻恢复了活力,与刚刚在山洞里的表现相比仿佛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两个人。
柳静宜用青草编了一个圈给我戴上,笑道:“这样帅多了。”
厉欢也不示弱,在我诧异的眼光下用肉眼可以看到刺尖的藤条也圈了一个圈,笑着往任建头上箍。
任建哇哇叫着,双手反托着背包发疯似地向山上跑,厉欢一阵轻快的小碎步不罢休地追上去。
李临把手串递给我,说道:“谢谢安之。”
我接过手串,问道:“今天……三哥没事吧?”
李临笑道:“没事,真的。我觉得很轻松,好像了却了一场大事。”
听李临如此说,我亦觉得心安,便让他和刘哥抬着柴油发电机走在前面。
走出几步,我突然觉得背心一凉,似乎有双眼睛在身后盯着我。我猛地一回头,却只看见那一潭碧波,余下则连只鸟都没有。
我清楚地记得,这种被人从背后窥视的感觉已经是第三次。前两次都是喝了酒,所以事后我都归于酒后不正常的感觉,但这次我却是清醒之极,所以感觉也比前两次真切。
我心下疑惑,便将手串拿在手中反复摸转。
又翻了两个山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有点兴奋地招呼任建选个地方露营。任建显然和我一样甚至更为迫切,不多时便在一条山涧边寻到一块空地,一字排开搭三个帐蓬刚刚合适。
一番收拾下来,天已黑尽。
众人围坐于篝火。厉欢拿出火腿肠、鸡翅等烤上;柳静宜则拆开一堆零食四下发散;李临和刘哥不知在小声摆谈什么。
我和任建坐得稍稍靠后,低声嘀咕着以保护柳静宜和厉欢为由而分别与之混帐是否得体,以及假如被她们看穿我们的小心思后如何应对。
待吃喝完毕,众人又闲聊一阵;时至九点半,众人准备休息。
任建刚张嘴,却被厉欢抢先说道:“我和静宜住中间这顶帐蓬。”
任建顿了一下,正色道:“不好吧,你们两个娇小柔弱的女孩子睡在一起,怕是很不安全啊。”
柳静宜笑道:“所以呀,你们四个大男人就睡两边,保护我们。”
我和任建对视一眼,见这贱人嘴角抽搐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柳静宜和厉欢耳语几句,便向树林走去。
任建见状大声问道:“这黑天黑地的,你俩干嘛去?”
柳静宜和厉欢像是没听见一般,嘻嘻哈哈消失在夜色里。
我踢了这贱人一脚,心道显然是人家女孩内急,睡前需要方便一下,你一个大男人问得如此大声,难道还指望人家给你一个明确答复?
任建自觉失言,便去涧边洗漱。
我抱着头躺在草地上,看着满天的星辰。
由于益州市光污染严重,我很久都没看过如此清晰美丽的星空,是以觉得这深邃而璀璨的星空竟有种亲切的感觉。
有些陶醉地看了片刻,我不经意发现北斗七星特别明显,仿佛离我很近一般。想起老神棍说过,北斗星随四季变化而旋转,眼下当属未月,那么勺柄所指便应该是西南方向。这样一想,又觉得其实学习天干地、六十甲子什么的还是有些用处。
“天枢、天璇、天玑……”我默默回忆着老神棍曾说过的七星的名字,又忽然想起山洞那石像,不由心中一动。
天枢星又称贪狼星,乃是北斗之首星。那山洞石像胸口似乎正是天枢二字……这和北斗七星有什么联系吗?
突然,我听到树林里传来柳静宜和厉欢一阵惊叫声。几乎未作思考,我身体便本能反应一样弹射起来,向她们所在地方疾驰而去。
几步跨进树林,我看见柳静宜和厉欢正抱成一团,在微弱的电筒光下显得很是惊恐。
柳静宜确定是我,便颤抖着说道:“有……有人。”
我顺着柳静宜指的方向一看,果见黑暗中似乎有人影闪动,想也没想便抬腿冲过去。
跑出二十来米,我确定是刚才人影闪动的地方,便驻足侧耳细听。突然左耳传来一阵风声,一人影直向我窜来。我左脚向前一跨,同时沉身扭胯,右腿便横扫过去。
听得那人一声轻笑,我眼角扫过去时他已然腾空而起,同时手掌带着风声便向我脑后劈来。我顺右腿之势转身,未有间断地向后仰身闪躲,却不想刚好背着一棵大树,于是背部结结实实撞在树上,直撞得我胸口一窒。
只是这一瞬间,那人便影子般欺身到我面前,伸手扼住我的脖子。
我一阵窒息,努力想挣掉那人的手,却有心无力。正在这时,我听到任建大声叫我,又看到有电筒光在我身边扫过。我心一狠,双手抓住那人手腕,脸庞胀得发麻,终于艰难地发出几声低嚎。
这时,一束电筒光射过来,正好照在那人脸上,那人侧头看去,似乎微微一怔。我则借此勉强看清此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任建想必已经看见我们,一边吆喝着一边直奔过来。那男子犹豫一下,突然松开手向山下飞掠而去。
我如释重负,弓着背、捂着脖子喘着粗气。半晌,我问站在面前的任建道:“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任建没有出声。
我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见这贱人正盯着那人先前掠走的方向发呆。我踢了他一脚,问道:“问你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任建愣了一下,说道:“哦,这……黑天黑地的,没看清。”
这时李临和刘哥也提着铁铲拿着电筒赶来,问我发生了什么情况。
我想了想,喘着气说道:“没什么,应该是只獐子吧。跑了。”
从听到柳静宜和厉欢的惊叫到此时李、刘二人赶来,整个过程不足两分钟。虽然如此,但我体力消耗却极大,额头已密密一层细汗。任建扶着我随众人一起回到帐蓬处。
经过这么一出,柳静宜和厉欢显然改变了主意,迟迟不肯进帐篷睡觉。
任建看看我,又看看厉欢,迟疑道:“要不,我陪厉欢住一个帐蓬吧?”说完他举起双手强调道:“我保证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又侧过头对刘哥说道:“哥,是吧?”
刘哥是我们中间年龄最大的,从早上到现在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给人感觉很稳重,是属于值得信任的人。
刘哥嘿嘿一笑,说道:“没事的。”
厉欢不知是害羞还是火光照射的原因,脸上一片通红,瞪着眼睛直笑,又对任建说道:“你敢!”然后抓起一把铁铲钻进了中间那顶帐蓬。
我也举起双手,侧过头来很认真地对柳静宜说道:“我也保证。”
柳静宜抿嘴一笑,也进了涧边那顶帐篷,丢下一句“自己带把铁铲进来”。我愣了愣,硬是拿了一把铁铲跟进去。
同样经过刚刚那番意外,我从早上出发前便藏在内心深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或者意图已经荡然无存,但躺在柳静宜身边后,心脏却又怦怦跳起来。虽然她把睡袋折起来隔在彼此头脸之间,故而看不到她的脸,但我却能听到她时隐时现的呼吸之声。
如此,最是让人旖旎遐想。
我呆了呆,把铁铲举起说道:“铲子,你拿着。”
柳静宜扑哧一笑,把铁铲接过去,又轻声说道:“刚刚是有人吧?你咋那么冲动,好危险的。”
我心中一暖,也压着嗓子说道:“小爷这不是担心您老人家安危吗?一时着急就忘了什么叫怕。”
柳静宜顿了一下,说道:“我不想你冒险,以后不准那么冲动了。”
我嗨了一声,说道:“没事,小爷命硬,您老人家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请记住,您老的安全便是小爷我最大的眷恋。”
柳静宜没有理会我的胡侃。
我正稍觉尴尬,却突然感觉手心一热,原来是柳静宜没有预兆地握住了我的手。
这让我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此时虽是八月初,但山间的夜里还是比较凉的。而我却感觉燥热难当,难免有些辗转反侧。
柳静宜细声问道:“睡不着啊?”
我喘口长气,说道:“这天太热。”
柳静宜又是扑哧一声,便没再言语,但我听得她呼吸声似乎越来越重。过了半晌,听她又轻声说道:“安之,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安全。”
我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
其实我并不能肯定白天那种期盼或意图到底是什么,或者说我压根不敢肯定自己到底有没胆量去实现那种期盼或意图,但我非常肯定现在柳静宜如此近距离地躺在身边,还握着我的手,这……便足矣。
我闭上眼睛,微微摇了摇和柳静宜紧握的手,轻声说道:“睡吧。”
一夜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