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13日(丁亥//辛亥//辛亥)
早上八点半,我顶着寒风踏出宾馆,为即将打响的解放准泰山老大人战争采购战略物资。
把两件飞天茅台、三条软中华放妥,我狠狠关下海妃后备箱。我没有……我克制住内心的肉疼,不断给自己暗示:就当是给准泰山老大人买了见面礼!
值!
…………
顺区政法委在一栋十分不起眼的二层小楼上,显得无比低调。
直至十时许,我问了无数路人才找到这栋低调到几乎是故意不想让人知道的小楼,然后深吸一口气敲开瘳小北、廖书记的办公室。
廖小北和廖小东有六分相似,但看着却似比廖小东更为年轻一些。让我心安的是,当我自我介绍是周敏的朋友后,他展现出的是比廖小东更为明显的热情和重视。
周敏的兄弟就是廖小北的兄弟!
不管帅到没朋友的周敏说的这句话是否属实,我在楼下便已下定决心,强迫自己相信它一定和周敏帅气的脸蛋一样不含一滴水份。
是以,当我递上一根软中华的同时,刻意将一声北哥看似随意地抖了出去。
廖小北对有些江湖的北哥称谓没有表示异议,并且笑眯眯地接过软中华,但这让我立生懊恼和自责。
我记得买六百八十元一条的烟,却忘记买一元钱一个的打火机。真是油去了灯不亮,花了大把的钱,却反造成眼下有烟没有火、不能躬身为廖小北点烟的尴尬。
廖小北似乎并没注意我暗自重视的细节,操起桌上芝宝打火机咔嚓将烟点燃,在一阵白色轻烟中示意我坐下。
我面露微笑,正襟危坐。
廖小北笑容满面,说道:“我听周敏说了,你是为了嘉江丝绸厂柳元宗的事吧?”
我点头笑道:“正是。北哥,这次给您添麻烦了。我在南充没有公检法方面的朋友,想请您给搭搭桥、牵牵线,认识一下顺区检察院的朋友。”
廖小北没有当即表态,待问清我和柳元宗的关系后才摇摇头说道:“柳元宗这事不是顺区检察院能决定的,这案子是市检指派顺区在办,所以要找人的话还得找市检的人。”
我微觉心惊,拿不住自己那准泰山老大人到底收了别人多少钱,遂急道:“北哥,那请您一定在市检帮我搭条线啊!”
廖小北虚眼想了想,说道:“找李文军!他在二处负责。”
我心存感激地看着廖小北雷厉风行地打出电话,听他笑道:“文军,有空的话晚上一起吃个饭?”
电话里是个公鸭般嗓音,笑道:“廖书记有事吩咐就行,还吃什么饭啊,哈哈。”
廖小北哈哈大笑,说道:“谁敢咐咐李处长啊!祺检都对你客气三分。哈哈,文军啊,说个正事,我有个朋友想咨询一些事情,嘉江丝绸厂的。咱们晚上见个面如何?”
公鸭嗓音停顿了一下,说道:“那行!地方你定,到时给我说一声。”
廖小东挂掉电话,笑眯眯地说道:“这个李文军是市检察院里唯一敢跟祺检拍桌子的人,在南充混得很开。只要他愿意帮你,这事应该不难。”
我自然没料到事情如此顺利,不禁喜笑颜开,说道:“北哥,对南充我是人生地不熟,您看晚饭定在哪里合适?”
廖小北沉思道:“京东月吧,那是我妻舅开的,熟人的地方,各方面都方便。”
我自是没有意见,满口应下后又侧面了解一些李文军的信息;廖小北则对周敏的消息比较热衷,后来话题竟然不知不觉转移到周敏对行为艺术的狂热。
我投其所好,将知道的关于周敏任何艺术细节尽数抖出,甚至孙婷婷的事情也没放过。廖小北听得一惊一诧,显得十分平易近人。
…………
中午,柳静宜陪我吃南充米粉。
我兴奋地讲完上午的收获,柳静宜却有些忧心忡忡,说道:“那晚上是个什么结果还不能确定啊?”
我迟疑道:“既然李文军答应见面,那就应该会帮忙;至少会见手续要给我办。静宜,刑事案件都会有个过程,不是每天都会有明显的进展,这一点你要给阿姨说清楚。”
柳静宜点点头没有说话,稍坐便说回家去陪我准岳母。
我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地细化战略物资,先买一打信封,再到银行取四万现金;走到门口觉得不踏实,又返回柜台预约明天再取十万。
…………
晚七时,京东月中餐酒楼。
给我第一感觉是精瘦阴沉的李文军很是开朗,在我给他们每人面前放一包软中华的时候,廖小北将我作了介绍,他便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还整这么客气干什么?”
我笑着解释道:“李哥,不是我客气,主要是我不抽烟,怕忘记给你们找,这反倒是我不客气,还请李哥不要见怪。”
李文军公鸭般的嗓音顿时响彻整个包间,笑道:“小何这性子好,我就喜欢直来直去的人,玩不惯那些花花肠子。”
桌上四人,除廖小北和李文军外,还有一名年轻人,经介绍正是顺区检察院反贪局柳元宗案子的主办人,叫邓名名。
我暗自欣喜李文军的开朗,包间气氛在他公鸭嗓音中还未喝酒便已随和而热烈。
邓名名一口一个军伯,毫不掩饰他和李文军的亲密之情。
酒过三巡,李文军更加开朗,笑道:“小何,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名娃,他是我的关门弟子。”
见话题终于转到案子上来,我窃喜又不动声色地再敬邓名名一杯,说道:“邓兄,柳元宗到底收了多少钱?”
邓名名面红耳赤,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因为害羞,摇头道:“他承认五万,鬼才相信!作为三个多亿的项目指挥长,干了两年多才收五万?”
李文军本与廖小北在聊市检察院祺检察长的趣事,此时侧头说道:“那是还没把他弄够!名娃,你不让他吐出个百把十万来,我收拾你!”
邓名名拍着胸口让李文军放心;我却如坠冰窖,浑身发冷。
心下紧急思索一番,我起身再敬廖小北一杯酒,只是在说话时将我和他兄弟情深的意思表示得特别明显。
廖小北笑着回应几句,一饮而尽;拿起面前的软中华递给李文军一支,给李文军点燃后并未回身,而是一阵耳语。
李文军瞪大眼睛,突然看着我大笑,说道:“小何你怎么不早说?如果早知道是这层关系,我直接不让口供落到纸上嘛。”说罢又看着邓名名,虚眼说道:“名娃,柳元宗是小何的老丈人,你看这事怎么办?”
刚刚拍过胸口的邓名名面色无异,笑道:“想办法嘛。”
我闻言便不再言语,唯有加大喝酒力度;不谈案子,只谈风月。
待我微有熏意时,桌上菜品已呈狼藉之态;众人相互聊着不咸不淡的话题。
廖小北搭着李文军的肩私语,眼睛有意无意地瞟我一眼。
我心下恍然而感激,向邓名名递上一支烟,点燃,低声道:“邓兄,柳元宗那案子有没有减轻、从轻情节?”
邓名名侧身向我凑近,没有回答问题,却满脸歉意地低声说道:“兄弟,我确实不知道柳元宗是你老丈人,今天他态度非常不好,拒不认罪,我挥手就是一巴掌,他一下就老实了……”
我心头一颤,不知道邓名名到底是在道歉还是在炫耀,更不知道在听到他掴我泰山老大人一巴掌后应该作出什么反应,只得当作耳旁风,笑道:“邓兄,还麻烦你帮个狠心忙,看看这案子有什么突破口没有。”
邓名名低笑一声,说道:“你是律师,当然知道没有哪一个案子可以说是真正的铁案,只要愿意,就一定可以找到突破口。”
我正竖起耳朵准备细听邓名名讲这案子的突破口到底在哪里,他却突然端起杯子,说道:“兄弟,一晚上都是你敬来敬去,我也敬你一杯!这杯酒喝下,咱们就是兄弟。”
我心中微动。
饮罢,我笑道:“邓兄,上卫生间吗?我第一次来京东月,对环境不怎么熟悉。”
邓名名毫不迟疑地笑道:“正好正好,我要也去。”
………..
出了包间,出了京东月。
邓名名很有默契地随我坐进海妃,我找话题说道:“邓兄,我很羡慕你啊,其实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做检察官,可惜没这机会。”
邓名名笑道:“我还羡慕你们律师呢,一个大案子就挣几十万!哪像我们累死累活,一年到头就那点死工资。”
我笑道:“那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难处。对了邓兄,柳元宗这案子还有没有回旋余地?”
邓名名忽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心下紧急思索,一边将裤兜里的信封暗暗取出,一边试探道:“话说回来,我那老丈人运气真是背,在现在这社会收五万算什么呢?邓兄,这案子你一定要帮我,兄弟记你这个情份!”
邓名名望向前方,客气道:“好说,一起想办法嘛。不过这案子有些特殊,就是太简单!想弄个自首、立功什么的根本没机会。”
两叠百元大钞的厚度比邓名名牛仔裤上的裤袋平时撑开的弧度明显要大一些,是以,在一边与他真诚交换意见的同时,我手中暗自用力硬塞三下才将信封塞进他的裤袋。
邓名名仍然望着前方,似乎不察。
信封终于离手的结果像是战争成功打响第一枪,我暗自松口气,笑道:“说法律呢,律师和检察官或许只是侧重点不同,但要说办案经验呢,那检察官可要把律师甩出几条街啊。邓兄,你觉得笔录上能不能想些办法?”
邓名名摇头道:“现在办案不一样,只要形成笔录,我们整个小组的人就都知道。虽然是一个小组的人,但谁知道他们真正想法呢?重作笔录肯定行不通,不过,如果有新的情况,后面的笔录应该可以想想办法。”
我微急,笑道:“还望邓兄明言,事后咱兄弟再好好聚一聚。”
邓名名点点头,半晌说道:“赃款、纪委。”说罢便笑道:“差不多了,让军伯他们久等不好。”
我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