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S市
我最喜欢初夏抱着我了，虽然她笨笨的，抱人的姿势也很奇怪，很紧，但是我却偏偏觉得被她抱着很舒服，而且这样我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后来时隔多年，有天母亲忽然心血来潮问我：“小东啊，那年你还那么小，怎么就会选择拒绝妈妈，而不是初夏……”
“因为初夏很可爱啊，妈妈您当时肯定也是这样觉得吧……”
“是啊，如果初夏穿上婚纱，也一定很漂亮……”
“如果穿上婚纱，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我放下手里的活，目视前方，说。
——
高三毕业前，我和初夏互相喜欢的事情被家里人发现后，并没有人表明直接反对，因为谁能否认一个傻姑娘的爱呢？谁又能否认一个少年对一个傻姑娘的感情？毕竟傻瓜是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的，而一个傻瓜也不是谁都会喜欢的。
所以事情败露的那天晚上，我的母亲和初夏妈妈坐在饭桌旁，沉默了好久，她们都在发愁。
而我则已经不管不顾了，当着他们的面主动给初夏喂吃东西。
初夏很乖，很配合，也很礼貌。
我的母亲说，实在就等等吧，等三年，就三年，如果三年后我还能像现在这样喜欢初夏，初夏也依旧能像现在这样只对我一个人真心，那么就让我们在一起吧。
初夏的母亲说，她只是想让初夏将来能有个对她好的男人疼爱她一辈子。说完后她突然趴在饭桌上痛哭了起来——初夏的爸爸当初正是因为先天残疾的初夏才抛弃了她们母女。
那天晚上父亲回来后，所有人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言，而父亲见到初夏，还在为当初我在学校凌辱她的事耿耿于怀，让我当面跪下向初夏道歉。
男儿膝下有黄金，初夏的妈妈想拦着父亲让我这样做，可是当他们还在争执的时候，我就已经对着傻笑的初夏跪了下去。
“韩东对不起初夏……”我心里想着，然后抬头望懵懵懂懂的她，朝她微笑。
她微笑着捧住我的脸：“初夏不生韩东的气……”
——
毕业典礼全班拍照的那天，初夏站在我右手边，她靠在我身上，我没有躲，我想，既然未来想让她做自己的新娘，那么我就应该从现在起接受她这个“隐身女友”在所有人面前和我一起现身。
而因为毕业离别的伤感，也没有人再对我牵着初夏的手进出校园做出过多评论。
毕业典礼晚会开始的那晚，我和初夏坐在体育馆的最后排，我搂着她的腰肢，一点也不畏惧同学们鄙夷的目光，也不害怕被那个老师看到——其实老王早就看明白了，从典礼开始的那天早上我牵着初夏走进教室时他就肯定什么都看明白了，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毕业后，初夏就跟着她的母亲回S市去了，而对我来说，高中三年，除了那张沾满了物资的课桌，还有那个永远包庇我错误的老王外，没有什么是值得我怀念的，因为我真正留恋的东西，已经在前方的道路上等着我了。
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在我打着改过自新浪子回头的嘘头缠着母亲去说服父亲让我去S市的某所艺术学院暑假班“培养心境”后，父亲满怀感动地同意了。
“其实就是因为初夏我才明白上进的重要性的，”我对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父亲笑道，“如果不是因为和她那一次发生矛盾的事情影响，估计我到现在还沉迷在电子网游里呢……”
“哼，你个臭小子还知道认错啊，”父亲冷哼，“人家多好的一姑娘，你竟敢当着全班的面弄坏人家助听器……”
“我知道错了啊，所以我这不是在征询你意见去S市静音学一段时间绘画，磨磨性子嘛。”
“嗯，可以，不过我听你母亲说，初夏和她母亲好像也在S市……”
“啊？真的啊？这么巧！”我故作惊叹地道。
“那你还去吗？”父亲质疑我的决心。
“去！当然去！”我有些急了，生怕父亲拒绝。
“你小子不是又想追着去欺负人家姑娘吧？”父亲老辣的双眼死死盯着我有些闪躲的目光。
“不会啦，不过我觉得她们在那边也刚好啊，如果有机会碰到了，我才好当面请她们母女出去吃个饭，好好跟人家道个歉啊。”
“嗯，算你小子识相。”父亲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通过父亲的语气我明白，去S市这事儿已经稳了，而我，又可以和初夏相处一个月了。
于是第三天，我便背好自己的行囊，在母亲的千叮咛万嘱咐下上了长途大巴。
“钱不够就给李管家里打电话，还有不许欺负初夏！”母亲还在一遍遍唠叨这事，我自然卖力点头说着嗯嗯嗯，然后心里却在想，如果是那个傻丫头自己送上门来的便宜我可就不客气啦！
五个多小时的高速，大巴终于抵达了S市的车站，S市和我家所在的城市差不多规模，只是之前听父亲说在经济上这里稍差了点。
下了车，我拎上自己沉重的黑色背包，打了的士，终点站直接报了初夏家的地址——是之前初夏的妈妈告诉我的，她如果有机会来S市，就去她家里做客，找初夏一起玩儿……
我心里暗暗笑着：看我多听话啊，才和初夏分别不到五天就上门来做客啦！
初夏的家是在靠近S市中心的一座居民小苑的公寓楼里，在一单元十二楼……可在我爬上楼后却很快忘记了层数——我没数清楚自己到底爬到了几楼，因为我恰巧碰到了电梯在维修，而这整栋楼当中的居民的门上都没有标门牌号码。
在感觉自己转了上百个楼梯后，我成功地转糊涂了，视线里全是螺旋扶梯模糊的影子。后来我只得下楼去，重新再爬一遍，并且每上一层都在拐角处的墙壁上总指甲划出对应楼层的数字。
终于，折腾了近二十分钟后，我总算成功爬到了初夏的家门口，可我已经快累趴了——真不知母亲是太疼我还是故意整我，出门时她给我装了满满一包的东西……
因为初夏家门口没有安装门铃，于是我就我试探着动手敲了敲门，期待着初夏开门见到我以后惊讶以及欣喜的表情。
可是敲了好一阵，里面依旧没动静，我想初夏听不清声音，于是用更大的力气去敲。
哗啦！
屋里突然一阵玻璃摔碎的声音，将我吓了一大跳。我赶紧侧耳趴在门上听，但是里面却突然没动静了，我又趴在猫眼上看。
这下我着急了，我看到初夏从客厅左侧的卧室里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然后背靠在卫生间的门口，满脸惊慌失措，手里还紧紧握着半截摔碎的玻璃瓶，而玻璃瓶上沾了血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