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微亮,晨风轻拂,一股浓浓水雾扑面而来,清凉舒爽,端地让人精神一振。朝霞轻洒,映在那寒谭碧波之上,忽明忽暗,有如未经打磨的玉盘一般,瑰丽无双。
一名少女立身潭边,双手携网,动作极轻。她一面小心迈步,一面望向远处,连换数次手势。忽然间,纤手一挥,提起渔网一端,运气飞奔。
对面树丛之中,一名白衣少女相对而来。错肩一瞬,二人手中网端互换,便各自向后撤去,撤不几步,却又跑上前来,再度相换。如此数次,那渔网反向受力,顿时收紧,在开口处打了一个大大的活结。群鱼惊慌,欲待择路而出,无奈四下尽皆堵死,冲了一阵,便尽数挤在一处,动弹不得。
“成啦!”韩心儿见群鱼落网,少说也有十条,心情大好:“还是姐姐这法子灵,如此一来,足够我们数日之用了。”凌潇潇淡然不语,拣出几尾尚未长成的小鱼,缓缓放回潭中。那鱼儿得水,立时精力大增,尾鳍连甩,转眼便去得远了。凌潇潇怔怔望去,默忖:你便是暂得自由,终生也注定拘于这寒谭之中念及身世,又是一阵感伤。
忽听身后有人道:“凌姑娘这般日日照顾,当真费心了。”其声底气有亏,好似大病初愈一般。凌潇潇回过头来,淡淡一笑,道:“龙御使不必如此,救死扶伤,本就是潇潇应当做的。”龙喻风正要答话,忽听韩心儿在旁不满道:“凌姐姐为了救咱们,这几日已是憔悴了许多。龙叔叔却连火蚕毒丝也不帮她化解,当真有些说不过去。”龙喻风面色一窘,惭愧道:“此毒乃是仙子所下,以龙某区区之能,实在无能为力,还请姑娘见谅。”
“无妨。”凌潇潇似对此事不以为意,又道:“她还好么?”龙喻风面色微苦,沉声道:“仙子以一敌五,能够全身而退,已是万幸。长风老道那一击忒是狠厉,若非姑娘妙手相救,只怕仙子早已命陨寒潭之中,还有那女道人”他受明双大师浮沉一扫,几乎去了半条性命,此时本想讥讽一番,却见凌潇潇面色苍白,当即醒悟,赔笑道:“此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凌潇潇心中一酸,默念:我救了这魔门二人,师父定会责怪我吧?只是若不出手相救,他二人断无生机。此等见死不救之事,自己便是心肠再狠,又怎能做得出来?想到此处,心中更是一阵矛盾。
潭边一座茅屋,本是简陋不堪,经凌潇潇与韩心儿一番布置,竟也有了几分安逸。榴云仙子经这几日调养,已然能够起身。许是这潭中之鱼生于雪水之中,本身便有疗伤奇效,服食以后,身体痊愈之速,当真令人咋舌。她已从韩心儿口中听得血灵法阵相救之事。眼见凌潇潇面色苍白,血色暗淡,心中已然猜到大概。当下费力坐直身子,微微点头道:“多亏有你”
这一起一动,牵动了体内创口。她方要开口,只觉一阵胸闷气胀,连咳数声。凌潇潇面色一变,快步上前道:“你内伤还未痊愈,不可这般乱动。”
榴云仙子不顾内腑剧痛,欣慰一笑,道:“你终于肯认我了么?”凌潇潇闻言一颤,刚要伸出的手臂立时又缩了回去。榴云仙子见她面露挣扎之色,岂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半晌,终是叹气道:“也罢,我不逼你。只要你随我回神门总坛,我便不找灵真派的麻烦。”
凌潇潇默然片刻,似是不信道:“你你是说真的?”榴云仙子微微一笑,道:“此次大局已定,灵真派便是再为了得,也定难扭转乾坤。”见凌潇潇神色黯然,又道:“姐姐知道你喜欢那姓沈的小子,此人虽是执拗了些,却也是个人才,可当大用。”
凌潇潇面色微红,正要辩驳,忽听龙喻风在旁笑道:“潇潇姑娘不必担心,沈兄弟敢作敢为,龙某与他也是十分投机。他日再遇,定要好好叙上一叙。好了,仙子说了这许久,当是累了,还是多加修养为好。”
榴云仙子应了一声,右眼连眨两下,便又躺了下去。龙喻风心中一动,出门绕了一个圈子,又复折回。只见圣女盘坐塌上,三指互交,正自运功疗伤。他心中一惊,暗忖:莫非圣女伤势已愈?当下不敢出声,默默站在一旁。
约莫半柱香功夫,榴云仙子吐出一口长气,收功而起。龙喻风走上数步,道:“圣女伤势已愈,真是大喜。”岂料榴云仙子道:“如此疗伤之法,治标却难以治本。若非潇潇已血灵大法救我性命,我便是修为再高,这条性命也是难保。哼!灵真派这穿肩之狠,本仙子定要他们加倍偿还!”
龙喻风听她语声,心知圣女此次动了真怒,与灵真派之间绝难善了。他心中一凛,又道:“不知以仙子所见,眼下又当如何?”
榴云仙子思忖片刻,又复之前那般镇定:“此次东海布署严密,那帮老道士定然讨不了好去。雪族此次全军覆没,岂能与其善罢甘休?”龙喻风面露疑色道:“西荒雪族凶悍无匹,仙子怎知必会全军覆没?”榴云仙子淡淡笑道:“本仙子所带来的,不过是一些无能之辈。真正的精锐,怎能折在这帮老道士的手中?”
龙喻风听在耳中,心头骤紧。仙子此举虽是高绝,却也实在凶险之极,倘若未能从长风真人手下脱身,纵有千般后计,也是无济于事了。
他抬头望天,只见晨光之中,空中繁星尚未消逝。其间一颗大星忽明忽暗,高悬天顶,端地让人难以捉摸。那星辉所处,恰在正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