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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首山

晴烟漠不会骑马,也不想学,沈问松索性弃马而行。不过这晴烟漠确实好顽,她不走大道,偏偏喜欢穿林越丘,哪里险峭便走哪里,其年纪轻轻轻功却是厉害。沈问松叫苦不已,只能迁就于她,走了两天,沈问松便坚持不住了----他身上并无干粮,两天来只有水和一些野果入腹,但晴烟漠却如没事一般,沈问松不免感叹:玄宗弟子果真不凡。好在沈问松并非软弱之辈,虽腹中难受,但也坚持的住。

这日,已是隐隐可见首山双峰,沈问松随着晴烟钻进一片林子,路过一条小溪时晴烟漠终于说道:“休息一下吧。”沈问松不顾晴烟漠异样的眼光,趴在溪边大口大口的喝水,清水入腹,终是好受了一些,便寻了块石头坐下。快到首山境内,沈问松不免惆怅:父亲之仇毫无线索,何时才能报得了父仇?继而想到柳珊珊,沈问松心下叹道:“柳姑娘才貌双全,更为难得的是,不管何事,柳姑娘总是笑如春风,让人看得心中温暖。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父亲之死已是发生,我何必汲汲于报仇,而让自己终日不安?”一念及此,沈问松只觉心中舒阔,环顾四周,没看到有什么可以下腹的,只感景色似曾相似,又想起当初下山之时遇到柳珊珊的那片树林,闭眼聆听,只隐隐听到雅雀鸣叫。“想必离那也是不远了。”随即从怀中掏出柳珊珊送的貂鼠,轻轻的抚着毛皮。

晴烟漠过来歪着脑袋看着貂鼠,“好可爱的老鼠,不过为什么要绑住双脚呢,你看它多不高兴。”

沈问松笑了笑,“不绑着只怕它早就回到主人那里去了。”又忆起一事,“你与纪家兄弟去过拜刀门?”

晴烟漠用手指摁着下巴,“拜刀门?”又道:“纪言和冷大哥不是兄弟,纪言遇到谁都叫大哥。”

沈问松笑道:“这我知道,不过为何是冷大哥?”

晴烟漠一脸委屈,“你不知道,我叫纪大哥,纪言总是抢着答应,我让叫他几声‘师妹’就很给昕儿姐姐面子了。”

沈问松疑惑,“昕儿姐姐?”却听得晴烟漠叫道:“哎呀,拜刀门,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很无趣。”

“无趣?”

“他们三个堂主合力连纪言都打不过,那个帮主更是被冷大哥一招就伤了,你说是不是很无趣?冷大哥还说有高手,要我们小心呢。”

“只是....伤了?”

晴烟漠道:“冷大哥不喜欢杀人,纪言更是不会。”又凑近了些盯着貂鼠,“你看它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快死了?如果是纪言,肯定会烤的吃了。”

沈问松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惊慌的弹地而起,“啊,原来如此,它....两天没吃东西了。我去为它寻些吃的,晴姑娘且在此休息片刻。”

晴烟漠嘻嘻笑着道:“我去我去....”说着一个跃步沿着小溪而去,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沈问松摇头笑笑,忽闻晴烟漠一声惊叫,随即一群乌鸦振翅而起,沈问松心中颤凛,随即身形飘动循着叫声飞跃而去。沈问松见晴烟漠无恙,放下心来,只是晴烟漠神色惊恐,手指颤抖着指向一处,顺着所指,沈问松背脊发凉-----一具****死尸浮在水中,被一块凌石挡住,只见死尸臃肿的不成人形,露在水面的部分也已腐烂不堪,好似还被禽兽啃食过,沈问松想起方才猛喝了一顿溪水,不觉胃中翻搅。

沈问松安慰晴烟漠,“只是一具死尸。”

“我...知道...”

尸身腐烂不堪辨认,沈问松心中惶恐,跃到高处逆着溪流而视,隐隐可见首山双峰耸耸直立,“首山....出事了?”

沈问松脚步不停直奔首山,晴烟漠不再贪玩紧随其后。待到了首山,行了一段山路,却在山腰上山的必经处被两名首山弟子拦住。沈问松本来慌乱,见得两名弟子才歇了一口气,问道:“首山.....可好?”

一人望着沈问松上下打量,“什么好不好的,你是什么人?”

沈问松笑道:“我是沈问松,首山长老沈离天门下弟子。”

那人似乎惊讶,“原来是沈师兄,你先等等,我先上去禀告一声。”说罢疾奔而去。

沈问松口中喃喃:“沈....师兄?”随即对另一人道:“首山很少派人驻于此,不知发生何事?”

剩下那人道:“好的很,能有什么事?”

沈问松见此人语气不和,便不再言语。晴烟漠眨着眼睛道:“沈大哥,你说你在首山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这些人像不认识你?”

沈问松笑道:“我虽在首山长大,不过我一向随父亲住在少蓝峰,首山弟子大部分我未曾见过,他们不认识我也是当然。”

等了大半时辰,先前上山之人终是返回,面带愧色笑道:“沈师叔久侯了,掌门请沈师叔快快上山。”沈文松笑笑,领着晴烟漠直往少池锋。未到轩辕堂,远远便见一人向着他们招手,沈问松见了,大喜的奔至跟前道:“夏景行,掌门何在?”

夏景行笑了笑,“师伯闭关去了,师叔也知道,师伯闭关之时,不喜弟子们打扰。”

沈问松道:“章师兄一向如此,...那贾师兄...”却见得夏景行身后一人似有不悦的说道:“夏师兄现今贵为代理掌门,什么这那.....”

夏景行轻喝道:“这位是沈师叔,你不认得了么?”

沈问松暗暗吃惊,这才发觉夏景行相比之前,确实气质不同,躬身行礼笑道:“确实是我失礼了,掌门。”

夏景行用手背抚了抚额头的汗水,“沈师叔不要笑话我,快快进来说话。”

进得大厅,众人分序坐下,不等沈问松开口,夏景行便道:“沈长老之事可有什么线索?”

沈问松摇头不语,夏景行又道:“我成为代理掌门,师叔想来也觉得奇怪吧。”

沈问松笑道:“你是首山这一代的大师兄,若几个师兄不在,理所当然的你便是首山之长。”看了看四周,数位弟子执剑而立,似乎都不曾见过,又道:“我离开之后是否又发生什么大事?贾师兄和魏师兄去了哪里?”

夏景行道:“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师叔离开没几天,有消息传来说拜刀门大乱,起初师父觉得是对方诱敌之计,没有理会。不想六月十八拜刀门之约过了数天,还不见有人前来,师父这才相信。之后掌门师伯觉得此事已过,就闭关去了,并要魏师叔带着几名与你熟知的弟子下山去寻你.....”

“我师兄呢?”晴烟漠本就坐不住,此间看不到仲名子,等了半刻也不见有人说起师兄,心中已是不爽。

沈问松这才想起,笑道:“晴姑娘莫要激动,”又对夏景行道:“夏...掌门莫要怪罪,这位晴姑娘乃仲名子师妹,此番正为寻师兄而来,不知仲名子是否尚在首山?”

夏景行眉头稍皱,又笑道:“我正要说列,师伯闭关之后,仲名子就走了,而师父则说要亲自送他回去,临行前要我代为执掌首山,并嘱咐我,说可能会有人来滋扰,我便派了两名弟子守在山腰。”

“师兄不在,那.....”晴烟漠望着沈问松,“你带我去找纪言吧,我记得你要去找柳姑娘的...”

沈问松犹豫不决,一来他本想将纪萧然所言告与贾子晋,让师兄分析其中是否有其他关窍;二来纪言托付他要将晴烟漠送到仲名子手中,若是又将晴烟漠带去纪言处,难免心中愧疚,听得夏景行说道:“师父估计很快便回来,师叔何不先在首山等上几天再做决定?”

沈问松觉得有理,对晴烟漠道:“不如你先在首山住上几天,等我贾师兄回来,待我向师兄问明往玄宗之路,我再送你回去,如此可好?”

晴烟漠想了想,痴痴的笑着道:“这样也行。不过这里太无趣了,我现在要出去玩了。”

夏景行忙道:“晴姑娘稍等。师叔刚回首山,待我为师叔接风,洗去这奔波之尘,还望晴姑娘赏脸作陪。”

沈问松笑道:“你做掌门,规矩也多了。不必麻烦了....”

夏景行抚着额头笑了笑,道:“随便吃点也好。”随即招来一名弟子,附耳几句,那弟子便飞奔而去。不一会,便见一满身油气的老人垂首托着一盘干果和一盘烧饼放在二人身旁,看得那人,晴烟漠尖叫一声,口中喃喃道:“他....他....”沈问松看时,那人满脸伤疤确实恐怖,却笑道:“这位是膳房的赵大伯,别看他这样,做的菜可是一绝。”又对老人行礼道:“这位姑娘是无心的。”老人抬头笑笑,便退了出去。

夏景行道:“膳房就赵伯一人,怕饿了姑娘,我特意让赵伯先做了几个烧饼。赵伯的烧饼也是一绝,姑娘不妨先尝尝。”

沈问松看着烧饼上的油光,不知怎地想到在溪边看到的尸身,顿时觉得胃中翻腾。晴烟漠拿起烧饼吃了几口,口齿不清的说着:“确实不错....你怎么不吃?”

夏景行道:“师叔脸色苍白,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问松拿了些干果,笑笑道:“确实不舒服,我先回去了,晴姑娘就且留在....”

晴烟漠噘嘴道:“我才不要,我跟他们又不熟,况且这里很无趣。”说着已是掠出厅外。

上少蓝峰有一段又陡又峭的山路,虽有三尺来宽,但路上多是奇岩怪石,若是不熟,极少有人能不带伤上得少蓝峰,但晴烟漠正是。

晴烟漠心情不错,一路蹦蹦跳跳,如履平地,口中道:“这比玄微山好走多了。”不过很快沈问松就又头疼了,她看到了更有趣的东西----路边深壑的峭壁之上,有棵果树,似乎结着几个野果子。晴烟漠直直的凝视着那棵果树,“要是纪言还在,肯定爬下去摘了。”

沈问松不认识,但他吃过,这并不是特别罕见的果子,听风苑后院就有两颗,便道:“晴姑娘若想吃果子,不必这么麻烦,我住的庭院之中便有。何况此间日头不足,并不比我那的好吃。”

晴烟漠道:“我就要吃那棵树的。”扭头对沈问松笑笑,“我就是觉得那里的好吃。”

沈问松道:“这样可好?我们先回去,编一根长绳再去摘来。”

晴烟漠道:“我就是要现在吃,时间过了,再吃就无趣了。”

“那里距此约有十余丈,又是悬崖直壁,此举太过危险,还是.....”不等说完,晴烟漠叫道:“找到了。”说罢竟直接跳了下去,沈问松一时惊慌失措,却见得晴烟漠落下数丈,脚尖在一块突出的小石块上轻轻一点,再次向下跃去,又落下数余,一手抓住崖壁上的枯藤往下一扯,虽只是轻轻带动,但足以稳住身形,再往下去,正好落在果树的树干之上。沈问松不禁道:“晴姑娘对此事倒真有一手,原来她方才就在寻找下去之法。”却又随即想到:“那又该如何上来?下去只需稍稍借力便可,但若要上来,不知那根枯藤是否承受的住。”

沉思间,听到晴烟漠叫道:“沈大哥,你不下来吗?”沈问松震住,“我...下的去吗?”沈问松看着崖壁,猛吸一口气,向着那块突出的小石跳去,只觉耳边呼啸作响,脚尖点上石头,真气再提跃向枯藤,待抓住枯藤正欲下扯,突然枯藤断裂,整个人直直的往下跌去,沈问松脑中混乱,什么都想不起,什么也不愿想,蓦然听到晴烟漠大喊:“拔剑!拔剑!”沈问松顿时清醒,反手拔剑用尽全力往崖壁上刺去,三尺长剑足足没入一半,剑身因坠力弯曲变形,又听得‘咔’的一声,剑身断成两截,好在方才那刻已抵消大部分坠力,一个‘燕子翻身’,便落在树干之上。沈问松惊魂未定,听得晴烟漠哽咽的道:“沈...大哥...没事吧。”

沈问松缓缓看向晴烟漠,晴烟漠脸色惨白,水灵的双眸好似真的欲滴出水来,沈问松笑笑,“我这不是很好吗?”

“都是我不好....”晴烟漠垂首自责,沈问松看了不觉惭愧,轻咳一声笑道:“是我太过大意----这果子好吃吗?”

晴烟漠递给沈问松一个野果,睁大眼睛抬头看着,脸上又恢复那种略带童稚的灿烂笑容,沈问松心下笑道:“若是有这么一个妹妹,固然头疼,也舍不得骂她。”吃了一口,只感生涩麻口,“确实不如听风苑的好吃”,看着晴烟漠得意的神情,这话随着果肉一起生生的咽了下去。

沈问松怀中骚动,猛然想起那只貂鼠,取出看时吗,却是无恙,喂了些干果,便又放回怀中。沈问松看着崖壁,正思考着如何上去,听得晴烟漠轻呼道:“哎呀,掉下去了。”看时,原是晴烟漠摘的一个果子沿着崖壁滚了下去,随着果子望去,已然看到壑底,沈问松笑道:“既然上不去,不如先下去再寻它路。”

不等说完,晴烟漠已是跳了下去,此时距离壑底也不过数丈,且下去的崖壁也不若上面那般陡直,沈问松也随着跳了下去,不必特意去寻落脚点,随处都是突出的岩石。下得崖来,是一处又窄又长的壑谷,满是齐腿杂草。晴烟漠弯腰寻找那颗滚落下来的野果,沈问松紧随其后,心下笑道:“一个野果如此摔下来,只怕早成了泥浆了。”不过数日相处,沈问松毕也明白些晴烟漠的心性,便不加阻拦,随她去了。

时节刚过立秋,沈问松担心草丛中窜出毒蛇怪虫,便一直仔细的盯着晴烟漠脚下,蓦的看到一物,沈问松只觉头皮发麻,顿感一股阴森之气,直到听见晴烟漠一声惊叫,瞬间掠到晴烟漠身前,只听得晴烟漠口中还喃喃不停的道:“手....人的...手....”

沈问松自然知道是手,一只枯瘦但还算正常的手,唯一不正常的是,除了手,什么都没有。沈问松拦在晴烟漠身前,盯着这只手,好似这只手随时都可能会动起来,掐住他的脖子,或是轻抚他的脑袋,他感到害怕,倒不是真的怕手会飞起来,而是因为这只手...很熟悉。

“沈大哥,你看....会不会是有人也想下来摘果子,却不小心摔了下来,摔断了手....”

沈问松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捡起断手,凑到晴烟漠眼前,晴烟漠吓得后跳一步。沈问松盯着断手道:“这是被利刃齐腕斩断,并且...是一只握剑的手。”

“握....握剑的手?”

沈问松点点头,“手掌中起了一层老茧,又老又厚,多半就是握剑的手。”沈问松喃喃自语,他不愿相信这是那人的手,但越看反而越证实他心中的不安。

“也有可能是拿刀的手啊,譬如是菜刀,柴刀。”

沈问松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手掌摊开。晴烟漠看了看,又摸了摸,好奇的道:“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我师兄师伯也有用剑,昕儿姐姐更是剑法第一,他们的手...不像这样。”

“只怕是你看得不细,时间久了,这层老茧附在手掌之上...”

“昕儿姐姐的手,我看得可细了,她的手比我的还要白,还要滑。”

沈问松暗暗吃惊,练剑数十载而手中无茧,也非是不可能,只需练到一定境界,掌中凝气,则无需紧握剑柄也能挥剑自如。看来玄宗确实有不同凡尘之处,难怪玄宗纵然数百年不出,仍让江湖中人忌惮不已。至于那个‘昕儿姐姐’,沈问松摇头叹道:“我终究只是一名首山弟子。”又盯着手中断手,血迹早已干涸,不见腐烂,“想来也是近几天发生之事。”

“沈大哥,你说....断手的那人..会不会还在这里?”

沈问松心口一凛,“确.....有可能...”

晴烟漠跳到高处的壁岩,手指着前方叫道:“沈大哥,快看!”沈问松冲向晴烟漠所指的方向,赫然见得一人趴在草丛之上。晴烟漠已是掠到那人跟前,“沈大哥,这人...是死人....不过,他的手都还在。”

沈问松奔至晴烟漠身旁,缓缓地翻过尸身,那人正脸映入,心中一沉,慢慢地,沈问松双眼鼓出,侯头颤抖。

晴烟漠嘟嘴道:“没跟着纪言,也能天天碰到死人...”却见一道锐利的目光射来,晴烟漠才知道说错了话,忙双手捂住嘴巴,听得沈问松低声的颤吟,“贾.....师兄....”

二人已是到达听风苑,沈问松已不记得他们是如何上来的了,只记得他用枯草和碎石盖住贾子晋的尸身和那只手便离开了。他茫然的望着天空,“贾师兄遇难,那章师兄和魏师兄....夏景行,你为何要说谎......”又想到当日父亲所言,悲叹一声,“莫非师兄是因为而死?那....夏景行是‘他’的人?”

晴烟漠待在一旁,不敢打搅,听得沈问松语中带怨,想到方才的随口胡言,又是担心,又是惭愧。闻得一阵鹰啸,晴烟漠抬头远望,“要是纪言还在,肯定去做弓箭了。”想到纪言,晴烟漠心中委屈,“还是纪言好,我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反正他也不会还手。”又看了看沈问松,“其实沈大哥人不错,说来说去也是我不好,沈大哥死了师兄,我还乱说话。”

沈问松突然道:“晴姑娘,首山之事与你无关,你先行离开吧。”

“我...你要我去哪里啊。”

沈问松愕然,又听见晴烟漠道:“仲名师兄本来是来相助首山的,现在师兄离开,却好像并没有帮到你们什么,我也是玄宗之人,师兄未完之事,我有责任尽分心力。”

沈问松忖道:“晴姑娘武功比我高,有她相助,或许能查出真相。但此事太过危险,若是累及晴姑娘......父亲要我早早离开首山,不再回来,我却偏偏.....就算我不回来,贾师兄还是难逃厄运,看来此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就算不幸殒命.....哎,只是缥缈剑法代代以口相传,我若身死则后继无人,如何让父亲瞑目.....”

沈问松不发一言,晴烟漠不知何意,便也如沈问松一般,望着远处。残阳落尽,新月轻斜,忽然晴烟漠拉扯沈问松衣袖,低声说道:“有人在暗处偷看我们。”

沈问松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晴烟漠内功深厚,自是比他敏锐,忙低声道:“何人?”沈问松话一出口就明白问了一句废话,人在暗处,晴烟漠如何得知?却听得晴烟漠轻道:“不知道.....不过气息...有点熟悉。”

沈问松思忖片刻,朗声道:“晴姑娘可是困了?”便扯着晴烟漠衣袖同进了一间住房,关上门窗,燃起油灯,少顷又灭掉,二人躲在窗下,屏住呼吸透过缝隙盯着外面。果然,一条人影倏然而至,随即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这女娃儿果真厉害。”说罢便离去。

声音虽轻,晴烟漠却听得清楚,她不明白那人所言何意,但不知怎地只感双颊发热,待辨得那人离去,径直的站了起来。沈问松不知那人是否走远,正欲凑近些问问晴烟漠,不想正好撞上起身的晴烟漠,二人额头相碰,晴烟漠好似惊弓之鸟,往后掠去数步,娇柔的惊呼一声。

沈问松忙歉道:“晴姑娘,可是伤了哪里?”

“没事....沈大哥,听那人的声音,你知道是谁吗?”模糊见得沈问松摇摇头,晴烟漠又道:“没有听过这么怪的声音,会不会是故意变了腔调?”

沈问松知道那人已是走远,便将窗户掩开少许,凝视着地上的白霜。晴烟漠又道:“刚才就应该把那个人抓起来.....”

沈问松扶着木桌,狠狠拽着拳头,“只怕事情并无如此简单,这些人....这些事看来真的是因我而起,只是,到底为了什么?”

“那...那现在该何如?”

沈问松叹气不语,晴烟漠又道:“他们可以偷偷摸摸,我们也可以啊。”

沈问松眼睛一亮,窃喜道:“确实,应当如此。”

沈问松寻了把普通短剑背在身后,,稍加商议,待到月光渐隐便乘着夜色悄悄去往少池峰。清风徐徐,秋意正爽,沈问松甚是小心,每行一段,便藏身观察一刻。不过如此时刻,哪见得半个人影。快到轩辕堂时,沈问松却远远看见数十位弟子守在周围。

二人顿足掩于巨石之侧,晴烟漠问道:“这么晚了,这些人在干什么?”

沈问松道:“轩辕堂不仅是议事大厅,也是首山第一道防线,只有穿过轩辕堂才能说真正进入首山剑宗,首山众人休息卧榻之所,便是在其后的不远处,所以夜里都有弟子守于轩辕堂内外,向来也只有两名弟子,不过若真如夏景行所说,此举也不为不妥。”

晴烟漠也想了想,“害你师兄的人,会不会不是首山中人,而是早有外人藏身首山的某处,只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去害人?”

“也不无可能。不过一来,你曾说过,方才偷窥你我的那人,身上的气息有丝熟悉,你来到首山,只见过首山众人;二来,如此严密防守,怕是没人能不动声色闯入内中;再来,夏景行确实对我说谎,贾师兄并未随同仲名一起离开。不管如何,首山之中,肯定有人心怀不轨。”

晴烟漠道:“可是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查起?”

“章师兄闭关之处就在后山山脊的崖边,如果师兄确在闭关,现今贾师兄身亡,如此大事章师兄不会不顾;若师兄不在闭关之处.....”沈问松想起那只断手,心中忐忑,只怕自己乌鸦嘴,便没往下说。

晴烟漠明白其意,自见了贾子晋尸身,她虽相信仲名子绝不可能如贾子晋那般,但现在想来,心中也是不安,遂紧张的问道:“我们怎么穿过轩辕堂?去后山就没有其他路吗?”

沈问松摇头道:“轩辕堂依地势而建,两边丛林之后皆是断壁,欲往后山,必须穿过轩辕堂。如此看来,此时还需从长计议.....”

“我们从屋顶上过去。”

沈问松又是摇头道:“首山剑宗创派数百年,如此简单之法当然也有防备。轩辕堂屋顶之上多处设有机关,有人误闯机关,便会发出巨大声响,足以惊醒众人。就算你我能成功避开机关,但轩辕堂之后乃是一大片空旷之地,并无藏身之处.....”

晴烟漠忽然道:“沈大哥,轩辕堂后面的高塔是什么?”

沈问松不必看也知道晴烟漠所指为何,“那是‘供剑塔’。”

“供剑塔?”

“一些首山前辈高人身故之后,弟子会将其生前所持的宝剑放入其中,以供后辈瞻仰,不过三十年前,首山有人试图盗剑,内中宝剑一夜之间全数损坏。三十年来,首山唯一有资格能让所持宝剑进入供剑塔的,只有前任掌门叶东来,只是叶掌门所持之剑也已随着本人一起葬在落剑锋了。”沈问松叹气又道:“现在的供剑塔,只供老鼠,不供剑了。”说罢也不禁笑了起来。

晴烟漠没有笑,她一直在来回观视树林和供剑塔,根本就没听到沈问松说的什么。沈问松好奇,问道:“晴姑娘可是想到穿过轩辕堂之法?”

“沈大哥,你轻功怎么样?”

沈问松懵然,晴烟漠指着轩辕堂旁边树林,其中数棵已是高过轩辕堂,“我们从那棵树跳到塔上,不就行了?”

沈问松苦笑一声,若晴烟漠不是玄宗弟子,他肯定会认为她在说疯话,“此间距离少说也有十余丈,何况树低塔高,也无立足之处.....”

不等沈问松说完,晴烟漠嬉笑道:“我有办法。”拉起沈问松向轩辕堂掠去。二人以路边草木为掩,数个起落便掠到一颗高大灌木顶端的叉枝之上。沈问松透过枝叶看着供剑塔,白天差点跌下壑谷之事尚还尤新,不觉冒出一丝冷汗,夜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冷颤。

晴烟漠痴痴一笑,轻喝一声:“抓紧了。”沈问松不明其意,只见晴烟漠气走周身,单掌缓缓向下压去,一股雄劲浩力自晴烟漠掌中循循而出,二人所立灌木的主干竟是冉冉下垂。沈问松这才恍然,还未准备,晴烟漠骤然回掌收势,抓着他的衣衫便急速的向上前方掠去,待升空之势渐弱欲坠之刻,晴烟漠掌中凝气,对着虚空向下猛发一掌,便又往上飞去,如此数次,供剑塔已是不远,晴烟漠再运真气稳住身姿,凌空踏了几步,落在供剑塔某层的回廊内中。

沈问松惊荡不已,甫落地便取出怀中貂鼠,见它睡得安稳,微微一笑,正欲说话,晴烟漠却突然迅速的捂住他的嘴巴,一张小嘴动作夸张,有型无声的道:“塔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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