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équence2UnNouvelEssai
序列二小试牛刀
宿舍·夜
110宿舍。扬是伊文上床，宿命似的仍在最靠近浴室的一角。恺同学的上铺是飞。甲醛用他壮实的身躯和纤尘不染的床铺傲视宿舍群雄，但平时少言寡语，因此更给人遗世独立之感。
宿舍起床时间六点半。晚上十点点名，十点半关灯。
通常晚上的景象是：九点半晚自习下课铃一打响，扬抢先从课室溜回来，此时宿舍空无一人。扬洗个惬意的澡，或者打开一本闲书好好享用这短暂的安静，因为很快就会陷入另一种境地——
到了十点，扬就会开始听到宿舍外的喧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伊文和飞的欢喧破门而入，宿舍瞬间灌满放肆大笑。心情甚好时，飞还会拿出他的三星S3配上移动蓝牙小音箱一边放着GangnamStyle一边津津有味盯着手机屏幕。扬只好捂起双耳，继续趴在床上读书。
有时候他们带回来的不仅是喧嚷，还有浓稠的酸菜味道，久久不散去。扬一看到他们通红通红的脸油光可鉴，或是由于粘稠的汗滴汇成一束束的发梢，就知道他们刚在篮球场上搏杀了。扬只好把鼻子埋到被里，抵挡怪味攻击。
终于过了半个小时，灯灭。但是，黑暗丝毫不能捂灭夜聊的热情。不好好说话就不能安心睡觉，奇哉怪也。
正值深秋月黑风高之夜。阵阵冷风呼啸，宿舍森林不住瑟缩。踏着满小径上吹落的叶子，扬又是第一个打开宿舍门。伊文和飞进门时出奇安静，他们话匣子大概被寒风冻坏了。
十点半后，包裹在被窝的温暖确实妙不可言。夜谈的意兴好像啤酒瓶盖下酝酿的泡沫，准备喷涌而出。
今晚，谈论女生。
“有没有觉得，”飞的声音首先捅破黑暗，“帮主的前桌好像西瓜一样圆，特别穿着校服的时候。”
“一层绿油油的瓜皮。”
说到这里，扬扑哧笑了出来，险些酿成哈哈大笑。其他人开始东扯西扯，以颜值为中心开始搜寻。然而综合检索的结果不尽人意，寥寥无几的选择确实让人犯难。失望的叹息，空气缓缓凝滞，高涨的热情暂时被封存。
其实子木并不是如此糟糕啦，扬暗地里想。至少这是一只整天乐呵呵、消息灵通的西瓜。
几分钟过后，死去的话音逐渐复活，谈话重新蠢蠢欲动。
“说话声音这么大，会惹来宿管的！”平日行事小心谨慎的甲醛偏偏这个时刻插入一句。
“今晚外面这么冷，现在也快十一点十五分了，他们早就洗洗睡啦。”伊文不失沉稳冷静地说道。话中有种极难模仿的自信，犹如强效镇静剂，甲醛刚说出口的抗议便虚弱下去，化作无声了。于是谈话继续。
“在我看来，安然倒是像浣熊？”冒出一把声音。
这次石破天惊的笑声，盖过了窗外风的狂啸。“还有那个脸像大饼的……”
“哈哈哈哈哈……”
扬隐约见到幽暗走廊上闪过一道黑影。
恺最先警觉。
“咳咳咳咳！”他千呼万唤发出暗号，欲要提醒其他高谈阔论的人。扬觉察到异响越来越大，但其他人毫无反应，依旧相谈甚欢，直到那个黑影嵌到窗上，瞬间把宿舍里仅存的一缕光吞掉了。其他人见势不妙，马上闭嘴假寐。扬把头紧紧塞进棉被里。
眼不见为净。
扬听见宿舍门被悄然打开，几乎没有脚步声。扬壮起胆，从被子里面掀起一条细缝，偷看外头情况。黑影向恺的方向移动，其眼镜吸收尽周围微弱的光，诡异地闪动，有如装备夜光眼的外星人突发奇想视察地球，苦于没有落脚点，便转悠到一个全黑的房间。
宿舍出奇寂静，连半点呼吸声都听不到。
黑影倏地转过身，慢步向扬的床铺走去。扬连忙把留着的小缝也合上，好被包裹得密不透光，被子里心狂乱跳动。
眼不见为净。扬在祈祷。
为什么被子在一点点失去重量？！
黑影带着清晰可辨的呼吸，伸手把扬的被子轻轻掀开。此刻扬竟然还有心思在心里默数，大概过了十秒。估计是直到看见扬死死闭着的眼睛，黑影才扔下被子。庆幸它离触碰到那颗狂跳的心还有几十厘米之遥。
黑影又似乎是在宿舍徘徊了半分钟后，门咿呀一响，出了宿舍，沿走廊飘走了。
“呼，好险呐。”快要窒息的扬一脚踹开被子，深吸一口气。不出三分钟，宿舍好像退去洪水的市镇一般，恢复往时的热闹，继续论女生。
停住。
飞的前桌——枫。
“正如耀铭所言，袖珍学霸呀。”飞说。
“考高分的人果然都长得比较小只。”平时鲜有说话的甲醛思忖良久，抛出了一句。
其他人纷纷用“嗯嗯”表示赞同。
“其实枫还长得不错啦。”飞继续说道。
对这一点，扬表示深深赞同。他缄默不语。
时间好像被暗中撬走了好几块，没等扬完全意识到流逝的快慢，十二月就悄然而至了。
执信模拟联合国大会。
第一天，扬西装革履，会议还没开始时就早早进入了会场。作为主新闻中心的一员，扬享有的特权是远观各国代表唇枪舌剑，坐看风云变幻，而扬的工作，无非是安静敲击键盘，写成一篇篇报道，为会场报纸TheProspect供稿，而不需绞尽脑汁写草案，也无需与其他代表争个口干舌燥。扬挑了会场最靠边的一个座位，启动手提电脑。
开始阶段，会议主席一轮介绍，程序按部就班进行，连各国代表的发言也极有规律，仿佛预先用磁带录音再播放出来似的。随着议程进行，扬的指尖在键盘疾驰不停，。
“DelegateoftheUK.”主席示意英国代表发言。
扬依然专注在键盘和屏幕，没有转身去看。直到他听到左边一把熟悉的声音。
活泼，不纯的女生气息，但是碎冰糖似的，很好听。
禁不住那把声音的撩拨，扬侧过头来，果然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枫一袭正装，显出几分高贵冷艳。小脸笑容自若，丝毫没有紧张，面对全场大同小异装束严肃的代表，颇有笑看风云之势。扬的耳畔，她每个吐字都如此优美。
原来枫加入了模联英文组。
她要推动世界进程，但扬只不过是个安静的记者罢了。
两天会议很快就过去了，笔下报道有两篇见报，然而主新闻中心的奖项一无所得。扬有点莫名失落。
终于课室要大换位了。
扬回归窗边的座位，子木在右前方。枫就在他左前方，虽然两人中间隔了一条走道，但这意味着扬每天都能听到那把活泼的声音。子木周围一圈每逢下课必谈话，扬当然也早早成为了其中一员，调位之后连枫也加入了。这时子木已初步展现消息调查的特殊才能。
除了课间的对话（都很随便的那种），扬不时会拿数学作业请教，毕竟是数学课代表。她也会提问英语。她的说话内容也很好玩呢。高兴之时，一张小嘴仿佛抹了樱桃似的红润润，浅笑着。大笑的样子同样好看，她的几绺头发几乎要跳起来。扬从未尝试如此近观枫。
突然缩短的距离。猝不及防的点点惊喜。
再说，扬无论是在课室内还是在课室外，移动速度都特别快，喻良老师为其特批美号“风一样的男子”。
这一天，他往办公室跑了一趟，很快便御风归来——
枫在座位上悠然研究着什么，桌面静静摆着几本收来的练习册，还有一个粉红色的笔袋。最下层练习册的一角舒展在走道上。
扬随风而来，也不曾注意到他的细腰扳动了那最下层的练习册。
腰部接收到一种奇妙的感觉。
糟糕。
还没来得及回头，背后就掀起一阵稀里哗啦纸页摊开的吵闹，夹杂着笔杆撞击地面噼里啪啦的聒噪，还有枫的惊叫。
结果地上一片狼藉。一本本张开的作业横七竖八地拥抱着灰绿色的地板砖，从她那粉红色笔袋里倾巢而出的圆珠笔，还有足够动能，悠闲地滚动着，碰到子木脚下方才罢休。
扬慌忙抱起散落的作业，费尽心思才叠整齐，放回她桌面上，之后又匆忙蹲下去四处拾起七零八落的笔，小心翼翼卷在手心，战战兢兢地递给枫。
“你的笔。”说完，他耷拉脑袋，尴尬把舌头和呼吸冻结。
枫的小手打开刚拾起的笔袋，扬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圆珠笔放回去，仿佛稍多用点力就会把它们折断似的。
面对她，他有东躲西藏的眼睛。
直到她轻轻拉上笔袋的拉链，“咝——”，短促而清脆。
“没事啦，风一样的男子。”还是一抹熟悉的浅笑，此刻外加三分潇洒。
“嗯。”扬只丢下羞涩的一个字，便灰溜溜地滚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静静坐着，双手托头，扬偶尔也会发一下呆，净空一下头脑。
枫一样的男子。
一句话像烟花般，一闪而过。
喂喂喂！想什么呢！
扬猛然惊醒。
“听说，两个研究语言的，在一起会更配哦！”另一个晚上，夜灯皆灭时，飞特有的激昂首先扩散开来。
“虽然嘛，她不及枫可爱，但有思考者的气质。”伊文不失时机地补充道。
“谜一样的女子，除了收英语作业的时候，我都不怎么留意到她。”甲醛一如他日常的冷漠。
扬一下没反应过来。三人说的话谜一样把他笼在黑暗里，又仿佛左右夹击的训导一般令扬无言以对。
“这么说吧。两人要是有共同兴趣追求，那就等同两颗陷入相互公转的星球，转着转着，会有碰出火花的时候。”伊文又说。
“哦？哦！！”恺的坏笑像手雷把黑暗炸开了花。
“纵使轨道外其它行星更美丽，你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碰到他们的几率又有多少呢？所以嘛……”伊文提高了语调。
他恍然大悟，在脑中勾勒法语课出现的身影。
“哦是是是。”扬故作不屑地回答来打断伊文。
两个互相公转的星球？
只过了两个星期又有一次小换位，即只变换列的顺序。
结果，枫和扬相隔半个课室。子木仍在扬右前方。飞仍是枫的前桌。
可恶！可恶！
扬还真有点小怀念呢！
但是，临近学期末，就别想指望再换位置了！
期末考试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