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律师走出看守所的时候发现赵沐阳在等我们,律师担心我无法承担自己所知道和所听到的一切,所以关切的拍拍我的肩膀,我报以柔和的笑容目送他坐进自己的车里离开。
我和姨妈、姨父、杨奕、赵沐阳一起吃了顿晚餐,决定返回北京,虽然还有漫长的审判,但尘埃已落,我没有必要留下了。
晚饭的气氛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接触的多了,反倒没了陌生感,又或者是因为我的心柔软了,只是觉得恍惚的次数有点增多。
姨妈竟然记得我爱吃锅包肉,所以很用心的做了一份,果然是小时候的味道。我笑着说好吃,姨妈也笑了,但却眼中带泪。姨妈说:“跟你妈比起来其实我更是硬心肠,那些年你妈过得不好,我也和你姥姥、姥爷一样不闻不问。说起来你姥姥、姥爷也希望我能从中斡旋缓和他们的关系。只是我太自私,害怕别人的眼光,恨不得离你妈远远的,甚至无数次的怨恨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妹妹。谁知道一晃,人都没了,我啊!”
姨妈说完竟然捂着脸哭着离开了饭桌,姨父招呼我们吃饭,说:“让她哭一下吧,这些年也把她憋屈坏了,既难受又自责,没事儿,咱们吃饭吧,难得一家人好好吃个饭。”
于是姨妈关起门来哭了个够,我们安静的在外面仔细吃了顿饭,那晚我觉得自己对食物很虔诚。
晚饭后,我和杨奕在厨房洗碗,她洗的很认真也很专业,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女人,只是我跟她真的不是很熟,只能沉默。后来,还是她开口和我说:“很长一个阶段我都以为你是个怪胎。记事的时候总觉得你鬼鬼祟祟的跟在你妈身边,我想跟你玩儿,你却总是躲的远远的,我搞不清楚我们俩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只知道我们是姐妹,但心里没什么感觉。懂事以后,觉得岑波和岑大胜很粗鲁,很难相信我们是亲戚关系,也想不通小姨那样一个漂亮的女人怎么会嫁给那样一个人,所以觉得你们一家都是怪胎。想想还挺好笑,因为不怎么喜欢你们一家所以坚决不想和你读一所学校,也不想见到你,甚至偶尔的见面也会觉得你可怜,总是用居高临下的眼光看你,直到我遇到了赵沐阳。”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杨奕,她一笑:“我很早就看到过沐阳,那时候他、耿赫、岑波站在你身边,那是我第一次羡慕你,真的。你知道吗,我是为了赵沐阳才让我妈想办法高三的时候转进了他们班,后来才知道能转学还是你妈帮忙。可是那一年赵沐阳从来没和我说过话,以至于相亲的时候他都没想起来。可他还是同意和我结婚,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本能地摇了摇头,杨奕继续认真地洗碗,然后说了一句:“因为我可以给他一个家。”
洗碗过后,杨奕和赵沐阳进了卧室,显然有话要说,于是我端了杯水进了姨妈的房间。躺在床上的姨妈坐起来接过我手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我沉默的坐在她身边,忽然晃了晃脚。姨妈看见,笑了一下,说:“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一坐在炕沿儿上就爱晃荡腿。”
我抬起头看姨妈,笑笑:“我妈说那叫毛病。”姨妈于是很不屑的哼了一声:“她永远都看不到自己的毛病,属于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更不回头的主儿。”我想了想,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姨妈叹了一口气:“以前她在的时候,我的确看不上她,但又真的知道不能小看她。很多次都以为她会完蛋,但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活过来,直到这一次……”姨妈说着,再次落泪。
我努力地尝试着抚她的后背,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你到底比你妈强,心眼儿好,你妈说到底才是真的自私,只顾自己。可是一想到她不在了,我啊,连个精气神都没了。她在,我不喜欢她,但心里也满满的。可是她走了,我的心也空了。“
那天晚上赵沐阳送我回家,回耿信阳和我妈的家。我们俩个人沉默的坐在沙发上很长时间,好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最后,他起身离开,我送他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转身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我挣扎了一下,但他更用力了,于是我乖乖地把头顶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不急不躁,缓缓有力,心却安静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我是你哥,以前没好好保护你,以后我补偿你。”我闭上眼睛,终于落了泪,打湿了他的衣襟。我听到他说:“耿赫一直喜欢你,你对他……”我摇了摇头,轻声地说:”可以是甲,可以是乙,但绝不会是耿赫。“
那天,我哥有跟我提及我爸——赵顶天。他说赵顶天很想见我一面,但又觉得见了会让我徒增烦恼,所以放弃了。我哥说我爸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也不知道我女儿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