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烧退了,方达民介绍的律师也到了,我对他讲明了一个基本要求:“一定要让耿信阳活着。”
赵沐阳最近很忙,忙着岑波案子的取证,据说单单是卷宗上附着的图片就将近400张,可想而知现场是有多惨烈。我也很忙,我忙着给律师做助手,一天又一天下来,发现不能单单用震惊来形容,简直是太意外了。除了与耿信阳相关的资产是个巨额数字外,我妈名下相关联的资产同样令人瞠目结舌。说实话面对律师的时候我自己都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我心里的愤懑与不平大概也是普通百姓心里所想的吧。当我在北京酒吧里为了多卖一杯酒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时候,当别人家的孩子为了读书而不得不借贷的时候,当一位老人因为付不起医药费而在家等死的时候,耿信阳和耿信阳们到底在做什么?
赵沐阳挑了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带我去了乡下,他说让我放松一下心情,也慢慢消化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我问他是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他点了点头,说:“在他们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侦办了。”我问他耿赫知道吗,他点点头。我心里了然,如果不知道就不会拉着方达民跑一趟澳洲了。我问他耿赫涉及的深吗,他说那些是不该我打听的,但还是挑着外围的事情简单说了几句,比如:耿赫只是花他爸的钱,并没有伸手管他爸的事,未来大概会是污点证人,需要指证每一笔款项的流向,但鉴于目前的情况,只怕出庭作证的机会比较小。
我松了一口气,便听到赵沐阳说:”你妈一直把我放逐在外,就是怕你和他们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了然却也无话可说。其实那天赵沐阳还有一件事没告诉我:“有证据表明耿赫是被周晓婷她爸的人推下楼的。”也就是说晓婷他爸的手上沾了血,晓婷是知道的。
从乡下回来,赵沐阳说岑波想见我。我知道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我即将送走我的最后一个亲人。
那天阳光很好,我给自己描画了个淡妆,我想让岑波看一点美好的东西。我们依然隔着玻璃窗,除了心理一点点酸楚并无大的情绪波动。我问他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他问我为什么瘦了这么多,并仔细打量我说你已经很好看了,不要再化妆也不要学别人减肥,太瘦了不好找婆家,不好生养孩子。在他絮叨的时候,我终于无法抑制眼泪。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但我们迟迟不肯挂掉话筒。最后,我注视着他的眼睛,说:“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告诉我,爸是不是被妈害死的。“
那一刻,岑波的眼睛突然瞪大了,我知道那是震惊的表现。然后,我死死地盯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我看着岑波被狱警带走,他一直低着头没有回头看我。我把自己的头抵在玻璃窗上,任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那一刻我想的是:岑波的案子会进行新一轮的侦办,也就是说他会比预期多活几日。因为我妈因他而死,而他爸岑大胜却是因我妈而亡。
那一刻,我觉得人的生命轻如秋叶,不经意间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