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的故事很长，讲完之后，已然到了夜晚，皎洁的月光撒在竹桌上，也撒在茅屋前的那片竹林里，微风轻荡，林间影叶婆娑，斑驳一片。
“长老，我可以问我的问题了吗？”段天语问道。
穆青说的意味深长：“提问题自然可以，不过回答你的问题我是有条件的，能问多少，取决于你有多大的本事。”
段天语眉头轻皱：“我的本事？”
“第一个问题，一碗酒；第二个问题，两碗酒；第三个问题，三碗酒；依次往下，你有多大酒量，就问多少问题。”穆青将酒葫芦拿起来，说道，“别担心，我这里别的没有，但是酒可不缺。”
段天语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有多大的酒量，穆青这个条件，摆明了是在刁难他。
穆青可不管他的眉头皱的有多厉害，慢条斯理的说道：“世间之事就是这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现在得好好想想，要问哪些问题，哪些是可以放弃的，哪些是必须要知道的，你要做出选择。”
穆青的意思其实很明确，他不可能回答段天语所有想知道的事情，后者只能挑最重要的问题来问，这是他的条件。
段天语觉得不公平，按照穆青所说的条件，三个问题他就得喝六碗酒，这桌上的大碗分量可是很足的，他的小身板不会装的了多少。
“年轻人要知道一个道理，有多大肚皮就盛多少饭，千万别撑着自己。”穆青望着他，说的简洁明了。
他将紧皱的眉头放下，心里拨起了小算盘：不管那么多了，先把自己想知道的统统讲出来，穆青好歹也是长老之尊，待会儿自己真喝不下，他难道还能硬灌自己不成？
“我答应您的条件，不过我也有条件，希望长老也能答应我。”
穆青捋捋胡须：“说说看。”
段天语露出讨好的神情：“能不能先让我先问完问题，酒先攒着，最后再一口气喝完？”
穆青笑了起来：“为什么？说说你的理由。”
他立刻拿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说道：“弟子酒量不行，我害怕一边喝酒一边提问题的话，可能您还没回答完呢，我就先醉倒了。所以酒干脆最后再喝，就算最后弟子醉了，也不耽误事儿。”
穆青这次直接笑出声来，他伸出了手，姿势表达的很明确，段天语要挨那么一小下了。他出手的速度很慢，段天语有心躲过这一下，可无论他怎么躲闪，才发觉那只手如影随形，怎么也摆脱不了。
这感觉很奇妙，他的目光明明盯着那只手的动向，按道理来说可以轻松躲开，可不知怎么的，感觉离的很远了，却又有一种近在咫尺的错视之感。
所以到最后，穆青还是在他的脑门儿上敲了那么一下，这才收手罢休。
“小子这是欠打，竟然敢和老头子耍心眼，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难道看不出来？待会儿你问完问题了，酒摆在一边，你要是抵死不喝的话，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这话的时候，穆青一脸得意，虽是在训斥，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就像一个老小孩，在识破其他孩子的小把戏之后，露出那种属于小孩子特有的满足感。
段天语觉得，在这一瞬间穆青这个老头很有趣，也很可爱。
他摸摸有些发痛的脑门，沉下心思，说道：“长老，刚才我已经喝过两碗了，这两碗酒能不能算在其中？”
穆青微微点头：“可以算在你的第一个问题里。”
“行！”段天语严肃起来，郑重说道，“第一个问题，是关于蛀虫军团的。整个宗门都知道，以王猛为首的蛀虫军团欺凌弱小，强取豪夺外门弟子辛苦赚取的宗门贡献值。不仅宗门执事以及管事知道这些，我想就连你们这些长老也都知道此事，可你们却选择包庇他们，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说到蛀虫军团，段天语就有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些年蛀虫军团带给他的耻辱以及伤害，他忘却不了。
穆青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少年起伏不定的情绪，他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我说这是宗门长老们一致的决定的结果，你会怎么看？”
段天语攥紧了拳头：“为什么？难道只有内门弟子才算是青云宗的人，外门弟子就只能活该被欺负吗？”
“别急，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穆青说道，“你觉得一个宗门长远的发展，靠的是什么？”
“新鲜血液。”段天语回答的言简意赅。
“何为新鲜血液？”
“青云宗所有的弟子，不仅仅是内门弟子！”
穆青又倒了一碗酒：“说得好，那你应该知道，青云宗现在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比例是二比八，有八成的弟子都是外门弟子，也就意味着，青云宗的发展，还是需要依靠外门弟子，只有外门弟子发展好了，青云宗才能发展壮大。”
段天语深吸一口气，他简直不能理解穆青这话的意思：“您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你们还肆意包容蛀虫军团胡作非为！”
穆青还是那般的从容，说的有条不紊：“可你要知道，现在这八成的外门弟子，就像一群娇弱的绵羊，其中有很多人贪图安逸，不愿在修炼上付出过多的努力，这些弟子拿着宗门的俸禄，却不思进取，这样的弟子多了，那么青云宗的发展，还有什么希望？”
“这……”段天语陷入沉思，穆青说的没错，有一些外门弟子确实像上面说的，因为他身边就有这样的例子——他的好兄弟李厚实，也有这样的陋习。
“所以对于这些人，说教是无益的，得让他们尝尝苦头，他们才知道发奋向前，蛀虫军团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
段天语现在明白了，原来还有这样的深意，这是青云宗讲不出口的秘密，为了让这些弟子成长起来，不得已采用的手段。
就在这一瞬间，他悟出了许多道理，蛀虫军团在这一刻似乎没那么讨厌了，虽然对于像他这样日夜苦练的外门弟子显得很不公平，但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在总体的大方向，青云宗高层的决定，并没有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