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人已将屋子里外搜了一遍,却依旧没找到所谓的机关暗门,反倒把自己折腾的浑身无力,那小姑娘面上光芒愈暗,隐隐有倾颓之势,她抱膝倚在墙角,任由一一如何呼唤也不再理会了。
一一却是不肯言弃,这小丫头的两个弟弟是无论如何也帮不上忙,而自己压根不指望成涯同薛浩二人会为寻她而四处奔波——这一路上她所遭遇的冷漠已经不胜枚举,三人本就是萍水相逢,便是见她失踪拍拍屁股走人她也不觉有异,所以她想要出去,唯自救这一条路而已。
她抬头瞧了瞧桌上快要燃尽的蜡烛,又掂了掂水壶里剩下的水,相当可观,她又摸到窗边仔细检查了一番,自缝隙来看应是被木板封死了,一一打定主意,走到小丫头身边问她:你怕不拍死?
小丫头闻之一惊,连连点头,一一又问:那留在这里,和九死一生的逃出去,你选哪一个?
小丫头一怔,几度天人交战方才咬牙道:“姐姐想要我怎么做,我全听姐姐的!”
一一将目光投向一旁被她丢弃的床单,二人将床单撕成好几片,将其中几片淋上水,其余的绑在窗边,接着她手持蜡烛将窗菱上的床单点燃!
火苗瞬间窜起!一一将湿了的布条捂住二人口唇,向后连退几步,不一会儿二人便觉呼吸不畅,火光亦是渐渐蔓延至其他处,热浪迎面而来,二人皆是出了一身的汗,饶是一一也觉得心中忐忑,此番兵行险招,最好的结果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不幸……便要葬身火海了。
她拽着小丫头蹲在地上,那小丫头几乎要昏厥过去,全靠着她搀扶着,她见时辰已到,将布条系在头上,便取了一旁的桌椅,狠狠朝那窗户砸去!
窗菱一震,只听几声碎裂的声响!一一大喜,费力举起小桌,却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她咬咬牙,猛地将小桌掷过去!
“哐”的一声巨响,被火烧过的窗菱不堪一击,就这般露了个大洞出来!一一忙去摇醒那小丫头,给她披上微湿的床单,示意她先出去,正当她打算运气跃出的时候,右腿忽而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提醒她她已不是那个潇洒肆意的燕子!
自知无法勉强用轻功,一一强忍着剧痛自窗户间蹿出,落地之后赶紧原地打了几个滚扑灭了身上的火苗,逃出生天的二人回头看着那茅屋,又对视一眼,皆是瞧见对方眼中自己的狼狈,微微一怔后便俱是大笑出声来。
正是欢笑间,一一忽而神色一凝,一把捂住那小丫头的嘴滚到一旁草垛中,果不多时就有几个年轻男子小跑过来,惊道:“冯大人,走水了!”
一一并不认得这几个人,即便心知他们应当并不是采花贼也不曾放松警惕,她曾在破庙中屏息闭气连成涯也不曾发现,心中尚有自信能骗过这些人,岂知一旁的小姑娘不知瞧见什么,忽而跳起来尖叫道:“蛇!蛇!”
“原来在这儿。”尚来不及拉回这小妮子,一一便听身后有一低沉浑厚的男声道,她猛地回头却对上一张略显熟悉的脸,冯嗣裴冲着二人揖手笑道:“二位姑娘受惊了,在下乃龙腾山庄特派使冯嗣裴,特地带二位离开这里!”
一一扶起那小丫头,仍是尚存狐疑,不自觉的嗅了嗅,此人身上好似有一股熟悉的香味,她却已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何处闻到过,“二位姑娘莫慌,采花贼生性狡猾住处不止一处,冯某发动手下找了一天才找到此处,”冯嗣裴转而对一一揖手道,“令兄也寻了你一天了,且先同我离开此处可好?”
一一点头,却是用眼神示意他先走,冯嗣裴笑着称是在前引路,一一随意一瞥,顿觉心惊肉跳!若是她没看错,冯嗣裴腰间的一块玉璧和她袖口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两位姑娘快跟上,以免待会儿采花贼寻了过来!”冯嗣裴忽而回头,吓得她浑身一抖,赶紧将攒着东西的手搁在背后,故作镇定的点点头。
二人跟着冯嗣裴向外,见找了夕阳才发现原来她们是在一户农庄中,这农庄本就地处偏僻,周遭都是田地,又是被改造过,窗户被砖头给砌上封得死死的,常人更是难寻到此处了。
这小哑巴本一直跟在紫衣人身后,刻意保持了三步远,这样的距离既让她觉得安全,又可以悄悄打量着这位特派使身侧的玉璧,这玉璧用料上乘,尤其是上面雕着一只盘曲而飞的龙,姿态栩栩如生,尤显威严。
这是特派使的身份象征,是龙腾山庄的庄主特赐,每块玉璧上都刻有特派使的姓名,而反面则雕以飞龙,再以祥云为点缀,每一块皆是出自天下第一玉雕师之手,常人或许不甚了解,却没有人比她知晓的更为详细了。
念及此,一一忽而脚下一崴,直直向前栽去,此番动静自是引起冯嗣裴的注意,他旋身一扶,一一就一不小心扯下他腰间的玉璧。
“姑娘没事吧?”冯嗣裴关切道,一一摇头,赶紧蹲下来捡那玉璧,用破旧的衣摆擦干净上面的泥土,这才惶恐的递过去。
冯嗣裴这才正经的打量着面前乞丐打扮的小姑娘,他虽然在笑,眼底却带上几许莫名的冷意,仿佛洞悉一切。那一瞬一一的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她不自觉的向后缩,却忽而听熟悉的声音笑道:“冒失鬼,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一怔,心跳那一瞬似乎停滞,忽而又重重跌回原处,一一不可置信的回头,就看到那个带着三分笑,却又慵懒闲适的倚在一旁树下的布衣侠客,这不是成涯又是谁?成涯上前几步覆上一一的双肩,上下打量一番道:“灰头土脸的,但还是那么冒失,看来没什么事。”
一一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她抽噎了几声还是没忍住,泪珠子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接着就乳燕投林般扑进成涯怀中,成涯一时怔忪,随即无奈一笑,轻拍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在这里,别哭了,再哭可就是小花猫了。”
好不容易劝地一一止了泪,成涯揽着小乞丐的肩,顺便将一边的另一个姑娘拉到身侧来,笑道:“今日能找到舍妹二人,多亏了冯大人,大恩不言谢,成某记在心里了。”
冯嗣裴连连拱手回礼,“成兄客气了,令妹今日怕是受了惊,回去还需请个大夫调养一番,冯某知晓兰陵何处有信得过的大夫,会请他去成兄暂住的客栈。”
成涯道:“天色已晚,不便劳烦他人了,薛兄略通岐黄之术,几副压惊的方子想必还是开的出来的,不过在下看冯大人面色泛白,内里似是气血不通,可是受了内伤?”
冯嗣裴轻咳几声,似乎强压着身体的不适,“无妨,不过是与一贼人交手时受了点轻伤,有劳成兄挂念了。”
“原来如此,还望冯大人多多保重,兰陵的百姓可都仰仗着冯大人的庇佑,”成涯冲冯嗣裴揖了揖手,“在下这就带一一回客栈了,改日再亲自登门道谢,告辞。”
牵了不知从何处买来的骏马,成涯将一一抱上马后,又将那小丫头带到身后,三人共骑一匹,扬长而去。
一一窝在成涯的怀里,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成涯却打断她:“你先歇一会儿,有什么事等我们回了客栈再说。”
乞丐打扮的姑娘难得温顺的点点头,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此刻终于松懈下来,她想睡一会儿,却又怕一觉醒来把想要说的事给忘记,只有攒紧手掌,感受到那锋利的边缘划破掌心的疼痛,她才觉得清醒了些。
一路快马疾驰,入城后成涯拉住缰绳,轻声道:“一一,醒醒,咱们到了。”
一一本就半醒半睡,马停的那瞬间就已经彻底醒了,成涯自己先跳下马,又把她抱了下来,最后才将那小姑娘扶下来。而薛浩早就在客栈前久候,见着二人便急道:“小哑巴怎么……”话未说完,最后一个字被他吞进了肚子,他咽了口唾沫,指着一一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是小哑巴?”
一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偏头去看成涯,却见成涯展露一个令人心安的笑容,他一巴掌推开薛浩,牵着道:“别在门口废话了,她们俩大着胆子放了把火,还请薛大公子快上楼替一一和这位姑娘探探脉。”
薛浩如梦初醒,他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难以置信道:“没做梦,怎么臭小子变成美姑娘了,见鬼!”
四人陆续上楼,而坐在一楼大堂的周家姐妹自然也是瞧到那两位风度翩翩的男子,妹妹周媛在瞧着成涯时正欢喜,却转眼瞧着他牵着的那位,周媛一惊,她记得跟在二人身边的,不应该是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乞丐吗,怎么变成了个模样端正的姑娘!
“姐姐,你看!”周媛指给姐姐瞧,周斓看清一一的时候也是惊讶的紧,却不同于妹妹的懊恼与妒忌,她喃喃道:“那个姑娘,怎么瞧起来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