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当空,月色如水,映着两把寒刃凄凄惨惨的冷光,两个黑影自外而入,轻飘飘的落在走廊上,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静谧的夜,似乎没有人醒着,无人知道这一角即将屠戮的血腥,黑影借着月光一路逼近天字号房,两支竹管被分别伸进屋内,绵延着白色的烟雾,只听屋内的呼吸声更平稳了些,二人才对视一笑,俱来至第三间屋前。
轻轻巧巧的推开门,正要对床上人动手的那一瞬,忽听一声戾响!只见一把长剑和纸扇同时朝着二人袭来!二人暗道不妙,忙足尖点地急匆匆的溜了,成涯与薛浩又岂会放二人这般轻易逃走,也迅速运了气提步追了去。
客栈瞬间又是一片死寂,刚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片刻后,两个黑影自客栈外翻窗而入,只见床上棉被隆起成一个人形,黑影彼此对视一眼,点头之际利刃出鞘,齐齐刺向床上之人!
空中一硬物自屋顶破空而来!二人瞬间分散躲开,自知已暴露顺势挽了个剑花,跃至床头提手便刺!忽听一声,一柄纸扇竟从屋外笔直射了进来,干脆击上了那人手腕,那人惨叫一声手腕脱力,长剑便歪歪倒在一旁。
“你说有人要杀小哑巴我还不信,现在我才是真信了,”听门外一男子感慨道,大门被内力所击自然而开,两笔直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皎洁月色之下,薛浩眯着眼,轻笑道,“哟,大晚上的,四个人凑这是要打马吊嘛!”
“你们!”刺客不曾想二人竟会中途折返,已迅速成团,一人剑指成涯,冷声质问:“成少侠,我好心提醒一句,跟我们作对是会有大麻烦的!”
成涯抱剑半倚在墙,慵懒的抬头看了一眼,轻笑道:“麻烦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成涯虽怕麻烦,却还不曾怕人找麻烦!”话音未落,缚恶却已出鞘。
二对二,黑衣人已无暇去想那之前的两个诱饵下场如何,只觉成涯长剑如蛇,反手缠住自己剑身,施尽全力竟未占得便宜,他凝神片刻,嘴里发出奇怪声响,成涯二人一怔,便见他炸了烟雾弹逃之夭夭,薛浩正要提气而追,成涯却将他拦住。
“干嘛!落水狗不打吗!”锦衣公子回头不解的问,成涯摇头,皱眉道:“你没发现,这个屋子不对劲吗?”
薛浩挑眉表示不解,成涯微叹口气,缚恶挑起床上棉被的一角,只见床上除了一个人般大小的枕头,空空如也。
“小哑巴呢!”薛浩惊道,“莫非被那群黑衣人带走了?”
“非也,他们只怕根本没想到一一早已被他人带走,兰陵地大,理应大量人手去寻,搜寻范围以方圆五里为限,只是你我之力实在太勉强……”缚恶入鞘,成涯也难得陷入沉默,忽而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夹杂着轻微呼吸声消失在了屋外,布衣剑客抱臂低头,只见一枚半旧铜钱,整个身子几乎都没进了墙中,他费力抠了下来,顺手揣进了怀里。
“你说咱们就在隔壁,真有人来劫她,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薛浩懊恼道,成涯把剑顺手搁桌上,自床下摸索出了一盏被踩扁的花灯,正是自己送他的那只,他将花灯里未燃尽的小半截蜡烛取了,皱眉道:
“因为它。”
在屋内四处搜寻了一番,并无更多的线索,成涯干脆在床上打坐休憩,锦衣公子怒道:“什么时候了你就知道睡,你属猪的啊!”
“嘘……”成涯被他折腾的受不了,唯有睁眼无奈笑道,“现在外面一片漆黑,就凭我们两个就能找一一回来?”
“那也不至于在这里坐以待毙吧!”薛浩一巴掌将纸扇呼在桌上,成涯却自信道:“放心,这等苦差自有人替我们去做,我先睡一觉,待天亮了还有很重要的事去做。”
薛浩下意识想问是什么,却见成涯言罢迅速闭了眼,只得将疑问吞进肚子里,自个儿也默不作声的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睡觉?开玩笑,他可没有成涯不动声色的本事。
晨曦破晓,鸡打了鸣,那床榻上闭眼休憩的男子瞬间便睁眼,眼里毫无倦意唯有一片坦荡清明,他起身,带着熟悉的三分慵懒笑意,拍拍薛浩道:“起来,咱们还有事要做。”
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锦衣公子下意识擦了擦口水,勉勉强强坐直了身子,嘟哝道:“一大早干嘛呢!”
“一晚上都没消息,我们该去拜访一个人了,”成涯道,薛浩揉揉眼,随口问了句:“谁啊?”
“龙腾山庄特派使,冯嗣裴。”
二人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到昨晚曾巧遇那紫衣人的地方,顺着路人所言,不费吹灰之力便寻至冯府,成涯走至台阶上,冲值守之人道:“这位大哥,在下成涯,特有事求见冯大人,还望代为通传一声。”
“冯大人公务繁忙,岂是尔等布衣想见就见的?”值守那人上下打量成涯一番,摆手道:“走走走走走,别一大早的挡路!”
“嘿我说,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薛浩因为一一失踪而心焦,一晚上又不曾睡好,正是火大的时候,感觉身旁之人轻拍他的肩膀,甩开那人的手头也不回道:“臭酒鬼别拦我,我今天就要……”
一阵微风,薛浩只觉来人手势如风,极快点了守卫的几大穴位,偏头见成涯好整以暇的整理外衫,不由得结巴道:“你你你……”
成涯好笑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言罢便施施然进了冯府,薛浩不禁嘀咕道:“下手这么干脆利落,真是见了鬼了!”
刚进中庭,便见冯嗣裴带着下人急急自屋内走出,见二人忙揖手道:“这不是成兄与薛兄吗?光临寒舍可是有何事?”又听他对身边人厉声责道,“贵客上门也不知提前知会一声,平时教你们的待客之道全给忘了吗!”
“诶,冯大人,是我等二人不请自来,怪不得他人,”成涯道,随即抱拳:“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求,听闻冯大人乃龙腾山庄特派使,主管采花贼一事,可是真?”
冯嗣裴客气道:“承蒙庄主不弃,作为属下自应为其分忧。”
“既然如此,在下好友一一昨夜在客栈失踪,在下怀疑此案与采花贼有关,还望冯大人能够彻查此事。”
冯嗣裴引了二人进来,命下人给二人上茶,回忆片刻才道:“成兄为何觉得是采花贼所为?”
“若是劫财,此人恰可朝薛兄下手,而一一身无长物,显然不是为财,”食指轻扣桌面,成涯分析道,“不是为财,那便是为人,此人轻功极好,自我与薛兄眼皮底下掳走人却半点声响也没有,一一初到贵地,不可能与什么人结仇,在下联想起各位少女失踪时,也是在屋内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不免觉得有些异同,不过让我确定乃采花贼所为的,是这个。”
成涯自袖口中掏出半小截还未燃尽的蜡烛,交由冯嗣裴,冯嗣裴不过一嗅,便微微一震道:“这烛里有迷香!”
“正是,这蜡烛是在在下昨日买给一一的花灯里的,”成涯道,“那卖灯笼的老板早有预谋,将迷香藏在蜡烛的下半截中,待烛火燃的差不多了那迷药方才会散发出来,如此行为,除了那采花贼,只怕也不做他想了。”
冯嗣裴疑惑道:“可这位一一小兄弟分明……”
成涯面色不改,截过话头道:“舍妹生性顽劣爱行走江湖,所以还望大人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薛浩本在喝茶,忽而呛住,一口全给喷了出来,一旁婢女赶紧过来顺气,他拍了好一会儿才结巴道:“舍……舍妹?小哑巴她是……”
成涯正色道:“听闻冯大人曾与这贼人交过手,有劳冯大人多多费心了。”
冯嗣裴道:“此乃在下分内之事,在下愿助二位一臂之力!”言罢便起身道,“现在冯某便去差人搜寻令妹下落,失陪!”
薛浩起身正欲告辞,却听成涯道:“敢问府中可有采花贼的档案?是否方便在下一览?”
冯嗣裴面有犹豫,迟疑道:“成兄莫非不信任在下……”
“哎哎哎,怎么可能呢!”薛浩一打折扇轻飘飘的插进话来,“只是酒鬼他寻妹心切罢了,这兰陵谁不对冯兄称赞有加,我俩又怎会不信任自家兄弟呢!”
“既然如此,”冯嗣裴叹道,“这档案本不允借予他人,冯某冲着薛兄这声兄弟,也不得不允了,来人,领二位贵客前去档案室!”随即揖手,“那在下先行告辞,还请留下用饭。”
成涯笑道:“多谢。”
冯嗣裴苦笑摇头,转身出了屋子,不多时便有下人带他们二人前去档案室,薛浩见周遭无人,忙扯着成涯逼问:“你大爷的,小哑巴什么时候成了姑娘家!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她一直都是,只是你没注意而已。”成涯随手翻来面前一本册子,上面记录了案发当时的情况,简单扫了几眼,大多是门窗紧闭,却在家里悄无声息的就消失了,十八起案子,每一起皆是如此。
“我说她怎么总是穿的破破烂烂你也不给她换身衣服!”折扇一拍脑门,公子哥恍然大悟,“穿成这样路人躲都躲不及,哪里能发现她是男是女!成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搁下手中一本册子,换了另一本,成涯低头看的认真:“比你早,既然她不想说,我也就不问,”抬头,好笑般道,“我怕麻烦,你是知道的。”
“唉,你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薛浩随手拿过一本档案,翻了几页叹道,“冯嗣裴此人平庸无能,莫非真要指望他?”
“我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合上手里最后一本册子,成涯起身道,“替我向冯大人带句话,就说我不留下用饭了,你忙完去客栈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言罢,推开屋门走了出去,薛浩意识过来追出去的时候,院子里早已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