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山庄的宋伊伊将委身下嫁给江北的赵十三,二人为此还会比试一场的消息一出便惊了众人,便是《江湖志》的撰写者——东方贺也不禁愣了神,忙提笔在随身的册子上浓墨重彩几笔,方才轻叹道:“天下合久必分,如今……怕是到时候了。”
东方家主作为《江湖志》的历代书人,向来以旁观这历史的进程为己任,东方贺坐在一出二楼的居所里,窗户正巧对着青玉楼前的空地,此时那空地已经有好些前来围观比试的人。
东方贺手中狼嚎不停,挥墨记下这场景——盛世或是动荡,都与他无关,正搁下笔打算将纸上墨迹吹干,便听一软糯糯的声音道:“贺哥哥,这人好生厉害呢,我瞧着那宋伊伊应当不是他的对手才是。”
一个胖嘟嘟的小团子凑了过来,踮着脚朝青玉楼前的空地张望着,东方贺也顾不上墨迹干否了,顺势将一边的小糯米团子揽进怀里,柔声道:“娇娇,我不是说叫你别来了,当心晚上做噩梦。”
掰下东方贺捂住眼睛的手,那个唤作娇娇的女童脆生生道:“这是东方家的使命,娇娇才不会害怕,就好像贺哥哥昨天晚上看见龙腾山庄的庄主夫妇,不也没做噩梦嘛,娇娇也不比哥哥差的!”
“好好好,就你理由多!”东方贺无奈笑道,点了点糯米团子的额头,那娇娇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声道:“贺哥哥,那庄主夫妇……当真没了吗?”
东方贺点头,他细细检查过,屋内没有密道,也没有旁人进出,且二人唯一的致命伤都是脖颈处的剑痕,桌上又有****生留下的认罪书,当是自戕无疑。
“贺哥哥,那宋伊伊好可怜啊,”娇娇低低道,“爹娘没了,唯一的亲人还对她的庄主之位虎视眈眈,要她嫁给一个这么凶的人,她真可怜……”
“娇娇这是同情那位宋姑娘了?”东方贺抬起小团子的下巴,肃然道:“娇娇,莫忘了祖训,不要被感情所左右,我们所要做的只是记载被历史所埋没的真相而已,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小团子皱着一张小脸肃然道,东方贺忽而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拍拍她的脑袋,“你现在还小,记不住也没关系,慢慢来就好了。”
“嗯!”娇娇俏声道,她扭头瞧着窗外,忽而奇道:“贺哥哥,那个白衣服的姑娘是不是宋伊伊?”
东方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远便见到宋伊伊一身素缟踱步而来,他已听说了宋伊伊早上的那番话,虽然有些惊讶于她的反抗,只可惜……那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他顺势看向一边的琅琊薛家,本以为以宋伊伊同薛浩的亲近,薛家会出手帮上一帮,谁知仍是同沈家一般作壁上观,也是,今日的龙腾山庄不过是依靠一个父母双亡武功低微的娇小姐所支撑,已不可同昔日相比了,现如今想强出头怕是也要多掂量一二,看来这龙腾山庄,最后当真要落入****江手中。
“你瞧,那宋伊伊来了,”娇娇道,“她是不是要同赵十三比试了?”
“那是自然。”东方贺重新起了一页,蘸了墨提笔便写道:己亥年夏,龙腾山庄之女宋伊伊同江北赵十三比试,不敌,江北最终……
“贺哥哥你快看!快看!”娇娇一声惊唤让他手一抖,墨汁点缀成了一团黑点,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将那张纸揉作一团甩至一边,叹道:“娇娇,哥哥在忙,莫要捣乱。”
“哥哥你快看呀!”娇娇笑道,“那缚恶剑主也上了擂台,他是不是要代替宋伊伊同那赵十三比试了啊?”
东方贺一怔,随即抬头去瞧,果不其然那布衣侠士将宋伊伊护在了身后,那架势倒真是要将她护到底的样子,他转眼去瞧另一边,只见那墨竹加身的沈家公子也站起身来,看似本也要上台的样子,可惜慢了一步,佳人已纳入他人怀中。
“成……大哥……”宋伊伊怔怔地瞧着面前那个布衣侠士的背影,她不解道:“成大哥,你这是……”
“下去吧丫头,”成涯只是微微笑着,“这不是你该站的地方。”
宋伊伊瞧着他的侧脸,眼角又有了泪花,她闭上眼,摇头哽咽道:“成大哥,你我萍水相逢,一路上我给你惹得麻烦还不够多吗,你无须……”
“你大病初愈,且去歇着吧,过几日还有的忙。”
****江坐在一边,轻笑一声道:“成少侠这是何意,这是十三同伊伊侄女的比试,你杵在这里怕是不妥当。”
成涯微微一笑,向前一步冲着在座所有人朗声道:“宋庄主早已将伊伊许配给在下,敢问宋家主,在下所作所为有何不妥?”
****江一拍桌案,猛地自座位上站起厉声道:“成涯,你胡说什么!”
成涯道:“早在寿宴前一日,宋庄主便已将伊伊托付给在下,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偏头瞧了一言身后亦是呆呆怔住的素服姑娘,他放缓的语调,道:“本在寿宴之后才应向诸位公布此事,如今……倒不得隐瞒了。”
“成少侠口说无凭,”****江冷笑一声道:“我等从未听说伊伊丫头许了人家,不知可有人证明,我那躺在灵堂里的大哥将他的爱女轻易交托给了一个江湖浪子的!”
成涯似是早已料到,轻笑道:“人证倒是无,不过有它!”
这布衣少侠自怀中取出一物,此物在骄阳之下熠熠发光,待众人看清之后皆是哗然!这朱红色的令箭,不正是龙腾山庄的秘传信物,龙腾密令!见此令者如同庄主亲临,令旗所指,凡武林同道,都得受其调遣,遵其令喻!此物已有数十年未见江湖,今日竟出现在这江湖后生手中,不由得让人大骇!
“你……你从何处骗得此物!”****江一代枭雄,却仍不得不对此令低头!更莫说其他小门小派,只有跪下听令的份儿!成涯将此令收起,微笑道:“自是由宋庄主交托在下的,宋家主,如今你可信了?”
****江咬碎银牙,半晌方才拍掌冷声道:“好!好!龙腾令都出了,老夫便是再不服也不得多说什么了!”话头一转,他忽道:“可老夫如今是伊伊唯一的亲眷,自然要替她多考虑一二,成少侠,即便你得老夫那大哥的青睐,却不见得入得了老夫的眼!”
“不知宋二叔有何指教?”成涯称呼一变,叫****江的脸又黑了几分,他朝赵十三递了个眼神,随即道:“虽早已听闻缚恶剑的美名,却不曾亲眼见识,不如成少侠同老夫的侍从比试一番,也好让老夫这个做二叔的安心。”
成涯欣然应允:“在下正有此意。”
忽而被人扯住了衣袖,成涯回头,见宋伊伊满目担忧的瞧着他,不禁安抚的轻拍她的手背,道:“下去等我,嗯?”
“成……成大哥,你且小心!”宋伊伊低声道,成涯笑着点头。
而那赵十三则上前几步,见他两声空空,竟无一件趁手的兵器,成涯道:“原来赵兄拳法了得。”
赵十三不语,只是两掌紧握,一前一后摆了起势,成涯手持缚恶,亦是凝神开始打量起此人招数来。
赵十三率先出了拳,只见此人的武功路数同其本人般,相貌平平毫不出奇,却仿若有一种惊天的力量,他一招一式毫无多余的动作,简简单单,一时间竟压制的成涯难以拔剑,只得如同游龙般在他的拳风下游走!
“此人好厉害,”二楼处的女童赞叹道:“那缚恶剑主根本无暇拔剑呢,看样子这赵十三赢定啦!”
“非也。”东方贺却是摇头,他细细瞧着那布衣侠士的一招一式,皱眉道:“那成涯看似被动,却毫无颓态,无论进退都显得游刃有余,明显是不曾使全力。”
“诶是这样嘛,”那女童歪着头嘟囔道,接着便瞧得更认真了。
过了二十招,成涯便发现此人拳力有些异样,白日里他曾使力折伤的那只手似乎稍显迟缓,他心神一动,忽而借力后跃,落在一角扬声道:“且慢。”
那赵十三亦是停下来,冷声道:“成少侠是要认输?”
“非也,”布衣侠士一笑,手腕翻转,缚恶便被他顺手投向台下薛浩之处,“赵少侠负伤,有碍其拳法施展,为以示公平,在下不用兵刃。”
“成兄未免太过托大!”赵十三速来沉默寡言,却也被成涯激的怒叱几声,“阁下如今毫无还手之力,奉劝还是取回兵器,还可留个全尸!”
“就是说嘛,成少侠你若是使剑赢了这位赵少侠,赵少侠还可说你是凭着缚恶之利,不过你若是空手取胜,这可不是打了江北的脸嘛。”
本来十分低调的薛家少爷却忽而出声笑道,话语之中不乏挑拨之意,赵十三闻之更怒,不等****江发话便喝道:“成涯!你今日定得执剑,若我输了便是我赵某人技不如人,愿当场奉上项上人头!”
“赵少侠这般,盛情难却啊,”薛浩轻笑几声语调一转,抬手运气将缚恶掷回原主,“成少侠若是继续如此,只怕是看不起江北了。”
成涯结果兵刃,微微轻叹一声,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