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夜色如墨,清亮的弯月高悬。
浩瀚的落秋江上,楼船独自静谧航行着,梭型的水纹一圈又一圈悄然荡开。
两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二楼的过道,两个身影一高一矮,那高个小声道:“记住了,千万不要惊动里面的人,咱们只拿东西,不伤人。”
矮个点点头,拿出短刀,插在门缝轻轻一挑,开了房门,又抽出别在腰间的木管,对着门缝吹。
矮个蒙着口罩,心里想着:“这盐帮的楼船还真不错,窗户是外窗里户,搞的我们每次动手都要冒险翘门。”
两人在外面稍微等了阵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分头翻找。
好一会儿,屋子被翻了个遍,没有。
高个招呼矮个来到床前,小声道:“估摸着是在床上没跑了。”说着伸出手往床上摸。
矮个说话带着酸味儿:“还是个俏儿郎,看我不偷哭你。”说着,两只手也伸了出去。
两人摸摸床头,摸摸床尾,硬是没摸着。
矮个壮着胆,将手伸向熟睡之人的衣衫。
黑暗中,两人的手陡然被攥起,两人大惊失色,还没喊出声,便被一记手刀敲晕了。
李轻尘将两人拖到门口,兀自回了床,打了个哈欠,翻身睡着。
第二天蒙蒙亮,李轻尘醒来,似乎还没清醒,看着门口还没醒来的两人发呆。昨晚太困,还没来得及感概便睡了过去,这时却在心里想着:“没想到换成补气丹还是有人找上门来了,昨晚若是真让四弟把地破丹给了去,不知要招来什么人呢。”想到这,他不自觉默笑起来,四弟真是蔫坏。
他大概清醒了些,将两人提了起来,向四楼走去,一边猜测着两人的身份:“盐帮这种靠水吃饭的帮派虽说势力庞大、鱼龙混杂这些个靠江的大城基本都有他们的地盘,但势力却略显分散。就像桃仙港的盐帮,只是其帮派的一部分,可称其为‘桃仙盐帮’。也正因如此,盐帮去做这档龌龊事是不大合理的,若是如此,不是砸自己生意?况且还可能引出麻烦的人物。毕竟鱼龙混杂的不止他们盐帮,他们的客人,同样鱼龙混杂。”
他想着,到了四楼,这里只有昨日的小二摆弄着桌椅,见李轻尘提着两个黑衣人上来,神色大变,丢下抹布便跑。
李轻尘伸出一只手,元力外返,将小二吸了过来,也不管其惊恐的表情,淡然道:“把你们掌柜叫来,我保你不死。”
小二万念俱灰,点了点头,被李轻尘放下后下了楼。
好一会儿,小二带着一人走上来。
那人走了过来,急急忙忙套上外衣,看了眼歪倒在地上的两人,明白过来:“客官,我就是这四楼小店的一掌柜,管不了这事儿啊,不过二爷正好在船上,要不我带您去见他,您给他说。”二爷,坐桃仙盐帮第二把交椅。
李轻尘点点头,提起俩黑衣人,又跟着掌柜上了五楼。
走到中间位置,那掌柜敲敲门,一会儿,里面传来厚重的声音,几人才推门而入。
进门后,小二与掌柜道了声“二爷”便低头退了出去。
被成为二爷的人约莫四十有余,留着络腮胡,一身的腱子肉。
大清早的被人吵醒着实有些不快,可定睛一看,却觉着门口那人有些眼熟,再仔细一想,露出恍然的表情。
就在半年前的桃仙港,大哥指了指那年轻人,称其便是杀了狂刀刘志的少侠,此人算是对桃仙盐帮有着再造之恩。
回想起后,他也不顾自己光着上身,凑上去抱拳道:“原来是李少侠幸临,我在半年前的桃仙港见过您。”他说着,跪了下去:“大恩不言谢,不知少侠此来何事?何某定全力以赴。”李轻尘在当月上了天下报,他是知道的。
李轻尘可没想到有这一茬,赶紧往旁边一躲,将大汉扶了起来,道:“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帮到你们盐帮也只是顺带,我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将这两人送过来,他们昨晚摸上我的房间,至于怎么处置,你们看着办吧,我就不过问了。”
那大汉神情激动,还要说什么,被李轻尘一个眼神止住了,只好道:“这两个小贼胆敢偷到李少侠头上,我们盐帮定当严查,您放心,一天之内,给您结果。”
李轻尘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转身走了。
中午,他叫上林载、冀北到四楼叫了酒菜,昨日的一男一女又凑了过来,自来熟的聊了起来。
三人吃着菜,只是偶尔答上两句话,弄得这对男女颇为郁闷,小二倒酒时心不在焉,洒了一地,男的找着由头,一顿数落。
到了晚上,三人聚在李轻尘的房间里正聊天,外头便传来敲门声。
“请进。”
得了允许,外头的人推门而入。
来人是早上的二爷,手上提着小二。
他走上来,恭敬道:“李少侠,人抓着了。这小二白天干着抹桌拖地的营生,到了晚上就联系外面的小贼找富商下手。程序成熟,犯案不止一次两次了。李少侠想怎么处置?”
那小二涕泪横流,他知道被发现了就是掉脑袋,呜咽着,混乱的说着求饶的话。
二爷提着他,不为所动,只是看李轻尘的反应。
没成想他一招手:“让他把偷得的东西交还,然后放了吧,人活着就是不易。”
那二爷真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么一番话,深深吐了口浊气,低眉道:“是啊,人活着就是不易,李少侠说放,那便放了好了。”说着,松开了小二,掉在地上。
那小二几个呼吸便经历的人生的大起大落,一时间思绪万千,想起了在家卧床的老母,想起了被老汉强奸上吊自杀的妹妹,想起了当初自己拉人入伙时心里大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狰狞……
他千情万绪涌上心头,咧着嘴流着泪,手脚使不上劲就是爬不起不来,就趴在地上扬起头对着李轻尘不清不楚不停重复的道着“谢谢。”
冀北不知怎得,也跟着哭了出来。
林载也算看遍了这红尘里的辛酸苦辣,但仍有些受不了这个,点了他的睡穴,感概道:“这人啊,就是这么脆弱,又如此坚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