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平应允了下来,两人遂结伴而行。这少女性子活泼,又能言善道,虽然言语间颇多挤兑,但一路下来,两人也是欢欢喜喜,热闹非凡,添了几分生趣。越往北去,春日渐浅,桃红柳翠,飞燕衔泥,景色也不逊于江南。时平毕竟年少,心性不定,这少女更是喜不自胜,两人自是慢了些脚步。这时平也不敢忘了师傅嘱咐,七八日下来,第二层明王经略有小成,只觉得神清气爽,寒意消减,心道师父说这第二层习得便能寒暑不侵,果真神奇。
这日,二人行十数里,只觉一路上行人渐多,携刀弄棒,端的是江湖草莽的架子。大路平坦,村落罗布,远见有一城郭,高垣睥睨,青砖红楼,似虎踞于山,龙卧于原,有诗云:气如惊涛势连天,壮若雷霆万丈原。两人也是胸中激荡,心道这平城果然雄壮!
眼见平城将近,遂寻一酒家歇息。这二人刚坐下,便有小二迎了上来,奉上酒水,这小二见时平背着脚医箱,言谈又是和善,急急问道:“小相公可会医术?”时平答道:“略有所学。”那小二喜道:“不知相公可是方便,小人本家兄弟如今卧病在床,又无银两救治,恳请相公相救!”时平连忙答应。
这时平随着小二来到村后,只见是土坯茅屋,甚是贫穷,又见村后有桃林一片,含苞欲放,香气溢清,桃林中有十几汉子,穿梭其中,镐刨斧锯,好生热闹,时平疑问道:“小二大哥,这些人挖桃树作甚?”只听小二叹道:“此事说来话长,这平城内过两日要举办桃花会,江湖人来来往往,生意热闹,本是好事!奈何这城中桃花甚少,颇不相称,有人出了主意,说道平城缺桃,城外不缺。只是这移树栽种,岂是简单,这桃花会仅有三日,这些人索性就掘土锯根,撑过这三日便是。唉!可惜了这百株桃树!”时平听罢,暗道奢侈。
说话间,二人行得三间茅屋处,只见一妇人满面愁容,衣衫陈旧,颇多缝补,又一老妇衣衫褴褛,老泪纵横,见小二带人进来,慌忙起身迎接,道明了来意,一家人颇多感激。
时平走进屋去,见屋内桌椅陈旧,四壁灰蒙,虽收拾得当,亦是拥挤,心中不禁对这贫苦人家多了些怜意。一男子卧病在床,面上多是淤青,时平走上前去,一番查验,道:“这伤势虽重,但都是些筋肉之伤,煎药外敷,休养十来日,小心调理,便可痊愈。”又取了些药箱里的膏药,开了个廉价的方子,一家人感激不尽,极力挽留,不必多说。
回返途中,时平问道:“汝兄之病,恐是人殴打,不知道何人下手如此之重?”小二叹道:“小相公,你有所不知,方才的那百株桃树,正是我兄家之物,昨日那无赖赵麻子带着那十几大汉,欺上门来,扔下来二两银子,要买下这些桃树,这百株桃树,怎值区区二两银子!我兄便与其理论,谁知道一言不合,赵麻子让十来大汉,将我兄打成如此模样,我兄家本就贫苦,这百株桃树更是命根子,如今桃树被锯,一家人如何得活!”说罢,痛苦不已。
时平听罢,觉得颇为同情,取了十两银子,两人一番推让,终是收下。到了店中,这少平说了此事,少女听罢,狡黠一笑,道:“小平子,不如我们去惩罚一下恶人。”时平犹豫道:“临行之前师傅嘱咐,不得过问江湖之事。”这时平哪说得过这少女,只听少女问道:“未拜门下,你是药王谷的弟子吗?百姓受了欺压,算得上江湖是非吗?惩恶扬善,你师父说过,让你置之不理吗?”时平毕竟年少,心中也是气愤不已,就应允了下来。
这少女买了两罐酒,又从袖口拿出一包药,笑道:“吃了这泻药,管叫他三天离不开茅厕!”时平摇头道:“泻药苦涩,恐是不妥,容易察觉。”少女哈哈大笑,唤时平前来,耳语一番。
时平拿了两罐酒,行到了村后,寻了人家,温了一罐,又来到了桃林,对那汉子道:“诸位大哥,小弟远道而来,也不知这桃花会是作甚?小弟温了些酒,想请几位大哥说上一二。”十几大汉正是劳累,见有酒喝,极是欢喜,便道:“这桃花会乃是江湖盛事,五载方有,又是确定那四公子的名头,少侠好汉,草莽英雄,都为那公子头衔而来,若能争得,便名动江湖,自然是热闹。”说罢,分酒而饮,温酒下肚,分外舒坦,疲惫减轻,饮了一杯,又觉得不甚过瘾,见时平怀中还有一罐酒,要将过来,时平忙到:“诸位大哥,非是小弟小气,这饮了温酒,又食凉酒,怕是不妥!”大汉们道:“怕那作甚!”又分而食之,只觉得酒中稍有苦涩,只道是凉意相冲,并无察觉,时平告辞而去,大汉们也是感谢!这大汉们中了小计,腹泻了三日,半月乏力,还道是这酒温凉相冲,果真不能饮,自是后话。
时平和少女步入城中,只觉得行人往来,交错如织,又有不少携刀带剑的江湖人士,料想是奔桃花会而来,城中客栈皆满,二人在城中兜转许久,方找到落脚客栈。
第二日,时平欲要启程,那少女又是一番道理劝告,只得留下盘桓几日。城中甚是热闹,杂耍叫卖,首饰名吃,两人闲来无事,又是好玩性子,就在街中徘徊。
二人正行途中,忽见一邋遢道人,左摇右晃,酒气熏天,肩抗一面大旗,书道“替天算卦”,引得路人侧目。
只听得这道人喊道:“替天算命,百卦百灵。”
这少女听了,颇为好奇,喊道:“那个臭道士,本小姐要算。”
那道人凑上前来,酒气熏天,道:“不知小姐卜卦还是测字?”
只见少女抬头看了看时平,抬起右手,临空写了个字,道:“你来给我算算这个呆子的‘呆’字。”
只见道士摇头晃脑,思索一番,喜道:“小姐测得这个呆字,虽然刁钻,但我掐指一算,也窥得一二。这呆,上口下木,上口下木为呆,上木下口为杏,古人云,少女怀春,粉桃红杏,做不得假,这外口内木为困,这人生所困,颇多讲究,想姑娘正是怀春年纪,这困处,必然是为情所困!”众人听罢,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道士又道:“不知小道说得可准?不多不少,二两纹钱。”
谁料那少女听罢,气恼不已,道:“你这道士,胡说八道,满嘴胡言!”遂拂袖而去,时平连忙追赶。
却说少女一路回到客栈,依旧是气愤不已,时平环绕左右,又不知如何开解,只能道:“那道士真邋遢的紧!”这少女听他又提起道士,更是气愤,赌气不语,时平只得讪讪跟随。
到了晚饭,少女赌气,仍未出门,时平只得下来提饭,却见那邋遢道人坐在席间,却已经梳洗一番,竟然是个二十来岁的小生,模样也算俊俏。那道士见时平下来,认将出来,唤了时平坐下。
时平问道:“小弟张时平,不知道兄高名?”
道士边喝酒边答道:“在下单良,乃一道士!”
时平奇道:“不知单兄为何这般模样?”
单良老脸一红,道:“不怕张小弟耻笑,我远来平城,带的盘缠不多,一日喝酒,又遗失了不少,不得已,才这般模样,求些银两。”
时平一听,暗笑不已,心道,这单兄虽为道士,这喝酒吃肉,倒是快活!便接道:“单兄如此洒脱,小弟佩服,不知单兄可还缺银两?”
“不缺不缺,这几日算卦测字,赚了不少。”单良忙答道。
时平要了饭菜,准备停当,告辞而去,又和那少女说了这单良之事,那少女听了,骂道:“单良单良,他虽姓单,却是无良,我就知道,他是个酒肉道士!”遂怒气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