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各自想了一些办法先后离开家,入夜方才行动。上了出租,车行驶的比上次白天时快,但路上却给堵了,说也奇怪,大半夜的在我们这个小城镇还会发生交通堵塞。
为了追时间,我们下车赶着夜路又跑了起来,速度不慢。
来到别墅,偷翻入院。
左摆弄,右掀翻。好了!
“嘻嘻。”我俩都笑了,不是破阵,只是偷偷改动了阵眼和祭台的位置。
原先,兑位木,祭灵气,聚于房屋西厢,我们却在树下埋了一枚银钗;坎位风,破腐朽,指对客厅正中,我们则在风口黏上一根羽毛,再加上其他李可昨晚就布下的十余项黏合拆变……如此一来,金克木,羽滞风,邪阵虽未破,但功效已完全变成了渡魔升天的“四元安魂阵”。
我俩步法手决施连不断,看她优雅自如的模样,我想象着自己施咒时潇洒倜傥的英姿。因为第一次与邪祟斗法,我也不由满怀激动起来。
天已泛光,不便走远,李可拉着我在不远小河的桥洞中靠坐轻眠。
翌日傍晚,方才行动。起身,上路,已地临近,我脑中却忽的闪过一丝奇怪的警觉,骤然停步,李可也跟着停了下来。我略茫然的瞧着她,可她依旧注视前方,魏邵岑住处的小区。
“二九四六。”
“什么?”
“没事。”李可说:“先开眼吧。”
施咒,手决、步法、闭眼、猛然张眼,只觉一道寒光,耀得瞳孔都缩了几圈。
“这???”
鬼!漫天盖地都是鬼,怕不止上百只。
换做普通人,此时此刻身在此处,吓尿吓懵逼甚至三魂丢了七魄吓死都不为过,什么概念?异世界的,从来没见过的,对人类来说最恐怖的东西,密集恐惧症一般挤压在这别墅上方小小方圆里。
我从额头到脚心都是汗,刚掏出紧拽手中的符箓也被汗水打湿。
李可拉住我摇摇头,不可以轻举妄动。我自然懂她的意思,现在的情况和我们目前了解的已经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
这个时候的魏邵岑,照顾雇主一家起居之后已经休息,她躺在别墅常见的夹层余出的工人房里,暗窄、潮湿、阴冷。或许并非所有别墅都如此设计,或许并非所有大户人家都如此苛刻不记人情,但这家是,有人故意这样设计,有人故意这样安排,有人千挑万选偏偏和这样的她签下雇佣协议。
床上的魏邵岑,睡得很浅,意识却沉得很深,就像困在一个漆黑、矮小的衣橱里。她想挣扎,但使不出力气,想大叫,却发不出声音。
忽然四壁缓慢消失了,眼前泛起一丝光亮,光亮在远处,好似是一个光点。衣橱,慢慢变成了狭长的隧道。
本该害怕之极,可梦中的脑子里只充满了不适,只想赶紧逃离。她摸着石壁,趟着水坑,一步步前行。光点,变成了光圈;光圈,变成了一扇窗,一道门。她慢慢靠近了,不知过了多久,来到门前。
“这是?”这里是她每天工作的地方。她围着围裙,带着袖套,看着墙上的钟表。
“哦,这么晚了,得赶紧准备早饭。”她想着,喃喃自语。从碗橱中拿出做早餐的器具,在冰箱拿起一个鸡蛋。
敲了三下,和往常一样把蛋打到碗里。一样?不一样,随着蛋壳碎裂,分成两半,从中流出的粘稠蛋液却只有晶莹的蛋白,没有一丝蛋黄。
魏邵岑惊讶了,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凑近去看。忽的,碗自己抖动起来,抖动越发剧烈,碗中的蛋白被震得撒在周围。
魏邵岑吓坏了,双腿本能的支撑着身体倒退开去,背撞在墙上。
而这时,整个房间都在震荡,冰箱自己打开了柜门,里面的亮光随意向外照射,冰箱开门时播放的“小小世界”的音调也越发诡异起来。
冰箱依然震荡,震得门上堆放的鸡蛋纷纷坠下落地,散出一滩蛋清,只有蛋清。突的,震荡停止了,世界恢复短暂的平静,魏邵岑早已不支,坐软在地。
诡异的音调,从冰箱忽续响起,里面剩余的鸡蛋颠簸着飘荡出来,缓慢浮到了魏邵岑的身前。鸡蛋围着她的肚子周围打转。魏邵岑双手撑在地面,却连伸手护住肚子的力气也使不出。
鸡蛋突然全部碎裂,蛋清一股脑涌将出来,依然没有半分金黄的颜色。空中留下半截蛋壳,滴拉着粘稠的汁液,浮动,围绕。
漂浮的残蛋忽然一齐“抬头”望向魏邵岑,冰箱的诡异音调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分不出由蛋壳还是蛋清发出的小孩子的苍白重叠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蛋壳中伸出尖黑的数百双爪子捕食般冲向魏邵岑,扑向她的肚子。
“啊……”
……
“这是?”
在她的梦里,就在蛋壳怪物般向她砸来的一刹那,她腰间的口袋豁的亮起光亮,一阵太阳般温暖的射线将整个屋子浸泡起来。蛋壳、蛋清、冰箱、隧道……统统融化了。而腰间的口袋?正是今早签收的“护身符”随手被放置的位置。
魏邵岑惊醒过来,却看到眼前的世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唯有口袋里一记“护身符”在闪烁着淡淡银光。魏邵岑取出“护身符”,可那银光却连手指的模样也照不明。她脑中一片空白,呆如木鸡的站在原地,忽然,“叮铃铃”,什么东西在响着,在右侧。对,那是夹层靠门的小物架,是她睡前放置手机的地方。
魏邵岑跟随铃声,走了过去,眼前仿佛被打开一条路,只有这一条路。魏邵岑缓慢挪动步伐。拿起手机,可铃声却戛然消失,屏幕只显示一串未识别的陌生号码。是门,她摸索着拉开了门。“吱!”……世界一样,一样是户主家的客厅,但场景却……
她眼前俨然一个血红的空间,仿佛所有空气被替换成弥漫飘荡的鲜血,而大厅正中,一个全身赤裸,腹部画满符咒的孕妇躺在地板上,身侧排了一圈红色蜡烛,烛火飘动邪气足实。
魏邵岑惊恐至致,想跑,腿却如被灌了麻药一样毫无知觉。恰如其时,小腹一阵异痛。原来这关键时刻是肚子里的孩子狠狠踢了母亲一脚。
“我一定要带着宝宝离开这里!”她心里对生命的渴望,对孩子的保护之心忽发肆溢。这种坚毅的发自内心的呼喊,震醒了沉睡的双腿。她迈开了步伐。
忽然,背后一人,铁箍一般用五指抓住了她,她低头看去,那爪如骷髅一样漆黑干损。这人……魏邵岑回头看去,那是房子的主人,“人”?哪里还是人,双眼没有眼珠,只有两个漆黑的血窟窿涂在脸上。
“梁先生!求求你,放我,放我走吧!”魏邵岑尖叫着,挣扎着,肩膀却被爪子割出五道伤痕不断涌出鲜血,她害怕,痛苦,已至极点。
忽然,“叮铃铃”,工人房中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谁,这么晚,又是那个陌生号码吗?魏邵岑可没心思想这些,但那个半人半鬼的主人却微松开了五爪,朝方向看去。
魏邵岑抓住时机,朝客厅大门跃冲了过去。正到门前,她连忙扭动门栓,可还未及拉开半点门缝,一个血手又抓起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甩翻在地。另一个半人本鬼的,是梁家女婿,躺在大厅正中的梁妙美的丈夫。
她向后倒爬,退着,却撞到“墙壁”,哦,不是墙壁,是手里抓着已被捏碎了的手机的“梁老头”。
魏邵岑,觉得自己一定死定了,这好像不是做梦,肩膀上的疼痛感一阵阵传入心肺:“啊!救命!”在她脑中,生死片段不断闪现,仿佛上帝已经向她投来了引导转世的垂芒。
“喂!过来。”魏邵岑忽的听到一身低沉却有力道的呼喊。
“我的快递?”魏邵岑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仿佛还要签收包裹似的问道。
我一招“金钢震钟”,将二“怪”荡出了三四米,带着魏邵岑夺门而出。
出门疾奔,使出“碧空百沫”的轻身功夫,虽拖着一个羸瘦的孕妇,只几十秒,还是奔出了小区,而整个小区,除了我们仨,其余人无一幸免的全被激荡的阴气冲晕倒地。
“‘护身符’呢?”我问道。
她颤颤巍巍的拿了出来。我右手夺过‘护身符’,左手结“金刚指”,口念咒诀:“青莲天地开,万邪化尘埃,急急如律令,起!”‘护身符’被激活,骤然放出耀眼光芒。
我将‘护身符’递还给她,坚毅的盯着她那恍惚无神的双眼大声道:“听好了,想要活命,沿着大路一直走,不见亲人不要回头。”
见魏邵岑应过,我眉微舒,折身往别墅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