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漫漫,风萧萧,光影邈邈,水痕熙熙。眼里的泪水不断积攒,似要滴落却未落下,只是朦胧了视野,看不再清眼前这一片幻妙翻腾的云海。再前一步,哪怕半步,她将永远沉落在这片云海里,她一定要踏出这一步,她应该踏出这一步。或许不需要踏出,纵身一跳,更凄栗,更优雅怡然。
“依,你等我,我马上就来见你了!”她瘦弱的身躯被狂风撕碎般扯动着,发狂颤抖的衣裙发出令人惧怕的声音。不过她却不害怕,反而有些许欣慰。她微笑了,渐入迷梦,她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可脑中却异常平静。
就像身边一切都在静止一般,胜雪的云轻灵的飘擦而过,如雾袭身,如烟漫体,她又忆起过去,忆起小时候,忆起那天与另一个她相遇时的情景,那是多么美妙的相遇,相遇里只有绮美的景色。
生在一个没落贵族家庭的她,有着一个美丽的名字,何嘉瑜。在家里,何嘉瑜是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不被待见的人。被家变暴戾折磨到精神不正常曾几乎亲手将她掐死的母亲,酗醉家中砸碎30多个酒瓶让玻璃渣在她稚嫩皮肤划出无数伤痕的继父,叫来“男朋友”当着同学面前寒风中剪碎她衣服的继姐,半夜赤身裸体偷进闺房摸她胸脯事后也没受任何责问的保安看守……每个人,每个人都欺辱她,只有外公,外公帮助她,救了她,匡慰她,外公是世上唯一疼她的,至亲的人。
半个月前,外公死了。
那时,病卧床榻,外公抚了抚她轻丝的头发,用最后一口气息,微笑着说:“嘉瑜,外公告诉过你,在我小时候曾见过山里美丽的精灵。所以,你不要难过,外公不会离开这个世界,不会离开你,我要变成这座‘凤曦山’土里的一支人参精灵,只要你挖参,慢慢长大,总有一天会再见到外公的。”何嘉瑜因此没有难过,反而坚强许多。而她不会再回到那个毫无生气的家,再见那些毫无生气的人。
她住在外公的小屋,这是深山里一间参客的小屋,这样独居着,想靠挖人参养活自己。
偶日,她来到常和外公一起采药的凤曦山,第一次独自一人在山里走着。这时,巧遇开春,整个凤曦山绿衣紧束,林葱叶茂。层层叠叠的云杉,自山脚一直履覆到山腰,苍翠挺拔、气势迫人。她是十六岁的花季少女,但却比一般的女孩身子还要柔弱,径行山路,只慢慢走着。峰峦叠嶂,自西向东,三兀齐云;待到半腰,山尖冰峰皑皑,湖池碧水如镜,冰水交相辉映,清澈晶莹,她觉得这般奇幻的美景,让人醉了,心情转郁为舒。
水声?此时的深山本安静无比,却不知是哪里发出了划水的声音。顺着响动何嘉瑜缓缓走去。她拨开草丛,眼睛却眨都不再眨一下了。
“难道山里真有仙子吗?怎么有人可以这么美?”水中玉立着一个赤裸半身的女子,婀娜纤细的躯体仿佛沐雨的白玉兰花儿,乌黑的秀发顺着粉嫩肩上的肌肤滑坠,显得娇贵极了。何嘉瑜看的呆了,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什么人?”“恐怕不是人,是野鹿吧,走去捉来当今天的猎物。”隔草不远,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而这两人发现“猎物”却先说话惊吓,显然是狩猎新手。
何嘉瑜想转身跑开,却听一声枪响,剧痛从胸口传来。她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而紧跟来的是两个陌生男人的面孔,其中一个震惊道:“怎么可能,你打到人了,你杀了她吗?”另个一个则说道:“这,这里怎么会有人?真是倒霉。”
伴随脑中的麻痹感,何嘉瑜想喊又发不出声音,想站却使不出力气。再过片刻,她看到一个披着毛巾头发湿润,神色焦急的女孩走了过来,她慌乱的说着什么,而此时何嘉瑜再也熬不住伤口的疼痛,侧头晕厥了过去。
……
何嘉瑜醒来,觉得自己快死了,她并不想死,因为答应过外公,还要努力活下去。凭借精神的力量,何嘉瑜支撑着,她看到自己现在正躺在一间木屋的木床上,四下没有什么装饰,却很温暖,唯有一团炉火在供给热量。她知道这里,是另一位参客的屋子,外公曾带她来过。
她很口渴,无力的说了一声:“水。”疼痛和虚弱又漫压在她的整个身体,她再次晕厥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感觉一股清流送入嘴中,她大口喝了起来,精神了一些。何嘉瑜张开眼睛,眼前果然是那个美如仙子的女孩。女孩望着她,眼神中充满歉意、纠结和不忍,她轻轻说道:“你好些了吗?”
何嘉瑜微微摇摇头,看着这仙子般的女孩,她痴了,忘了疼,忘了痛,但她知道,即便被母亲几乎掐死的那个瞬间,身体也没有这么难受过,她用微弱的气息说道:“我觉得我可能快死了。”
女孩惊讶着,一簇泪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她安慰道:“不会的,我的朋友正在给你寻找医生,很快,很快就回来,医生一定会治好你的。”
何嘉瑜心里涌起了很多过往,惨痛的童年几乎让她断绝生念,好容易被亲情治愈,却被迫经历和外公的生离死别,再一次坚强起来,天意,让她此时此刻面临死亡。但何嘉瑜眼里并没有责怪,没有失望,也没有乞怜。她惨然一笑,就像包容了世界给予她的一切惩罚。
女孩稍稍止住了泪水,她向何嘉瑜说着话,希望能有所帮助:“我叫白若依,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嘉瑜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但她觉得女孩的名字和女孩的样貌一样美,心里却有稍稍舒心。
白若依有点不知所措,又去倒水,却手忙脚乱。突然,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门一下被推了开。白若依急促的声音,问道:“怎么样?医生找到了吗?”而何嘉瑜闭着眼,似乎睡了过去。
和她对话的男生背着猎枪,气喘吁吁,他看了两眼床上的何嘉瑜,把白若依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没法找了,我们遇到熊,妈的,山里还有熊。你现在拿着东西,我们赶紧跑。”
白若依一怔,说道:“不可以,这个姑娘被打伤,怎么可以丢下她不管?”
男生急道:“不就是一个村姑吗?怎么比得上你我的命重要?再说她这天气一个人在山里,八成就是来寻死的。我妈可有过亿财产等我回去继承的啊。”
白若依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走啊!你不走我自己走了。”男生急了,扯了她的胳臂往外拽。
白若依被拉的走出两步,跨出门口,突的甩开了他:“好,你自己走吧。”说着她跃回屋内:“但别忘了,你妈公司的业务有一半是靠我爸带给你们的,你说过亿的财产能不能到你手上?那还说不定。”白若依砰的关上了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