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么?”他的眸子对上暗处那双如墨般的明眸,忽然发觉自己的剑正架在对方的脖颈上。那柄一向削铁如泥的辞影剑在她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有几抹血迹从其间渗出。
对方的手就这样抓住他的剑刃,掌心的血顺着他的剑刃滑落,落在他的手上,是冰冷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尤其是在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候,更是有些后悔。
无论怎样,她都是公子信任的人啊,自己又怎么可以伤了她?
倾陌握住剑的手松了松,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便放开了一直握着剑刃的手。他能看到,她垂在身侧的那只右手已经沾满了鲜血,沿着指尖缓缓滑落。
“我……不是有意的……”倾陌看着剑尖上的嫣红血迹,鼻腔间充斥着血的甜腥,刺激着他的双眼,也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的步伐有些踉跄。
沧溟皱了皱眉,倾陌勉强用剑支撑着身体,略带歉意地道:“我没事,不过你还好么……”
沧溟抬起手,看了看那只白皙的手上密布的血痕,漫不经心:“无妨。”
在她垂下那只右手时,纵横的血痕早已消失,皮肤是一如既往的光滑如玉。
倾陌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也没有多想。在他眼中,她的身上秘密太多,况且生肌之术也不是太高深的术法,她懂得如何施术也不奇怪。
“你今天,似乎有些奇怪?”沧溟偏着头,看到他眼中的神色。倾陌看着她,则又想到了和赵恪之间的隔阂,语气也有些不善:“这似乎和你没有关系,别耽误我的事。”
“你要去哪儿?”她叫住了他,“去送死么?”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见她苍白的面色,血腥的味道仍旧让他略感不适,不过她说出口的话还是令他疑惑:“送死?”
触及少女讥诮的笑容,他缓了缓神:“我不懂得你在说什么。”
“那你还敢跟出来?”沧溟摇摇头,眸光中似有触动的神色,“你是担心他们会做不利于公子恪的事,对吗?”
倾陌不言,事实上,正如她所说,在他们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能清楚地看到有一块巨石上刻有“赵恪”二字。虽然这是上古时期的古老文字,尽管笔触十分潦草,可他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出了这两个字,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到底是为什么。
“看来我说对了。”她的笑意掩藏在阴影中,倾陌别过头去,“这又怎样?”
“你觉得,那些是什么?”沧溟从暗处走出来,月光已经完全被云层遮住了。但当她的身影从斑驳的黑暗中走出来的时候,仿佛有月光洒在她身上,就像神灵一样纯净。
她的话让倾陌一怔,但他随即就想到了那些人手中抱着的巨石,“那些石头有问题?”
“石头?”她玩味的笑了笑,“也可以这么说吧。只不过,那可不是真正的石头,那每一件,都是一个封印。”
倾陌一惊:“古籍中有记载,上古蛮夷部族九黎族精通封印之术,曾倾全族之力封印神兽白泽,千年相安无事,以至于后世各封印之术皆以其为尊,个中佼佼者甚至可以凭借一个名字来封印指定之人。可是九黎族的后人经战乱后就已经隐于山野,按理说封印术法中过于高深的那一部分早已经失传了。”
沧溟一笑,“他们当然不会那样的术法,只不过早就已经有东西被封印在那些石块中了,他们只是在寻找时机把它们放出来而已。”
是什么样的东西,需要动用曾经九黎族的“境界封印”?他想到了看到的“赵恪”二字,心中蔓延起无限的忧思。
沧溟看到他的神色从惊讶转变为担忧,不觉暗自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这么担心公子恪。”她笑笑,“你是否一直在疑惑,我和他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他一愣,语气随即冷了下来:“如果你敢做不利于公子的事,我定不会轻饶你。”
她转过身去,右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拂,仿佛要拂开一切的迷雾一般,拂开了厚厚的云层,夜空中闪烁着的星辰便出现在她面前。星空很美,宛若是镶嵌着珍宝一样,为这片漆黑的大地添上了几分光彩。
她回过身,抬头看着他的双眼:“人世间,每一个人生来就是一颗星辰,总有他出现的那一天,也有他陨落的那一天。”
“星辰……”他喃喃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她指着西北天空的一颗星辰,对他说:“你看,那便是你的本命星辰,它原本会永远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可是,它却在缓缓地向东方移动。”
随即她又指向了偏东方的一颗星辰:“那是公子恪的本命星辰。”
倾陌随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他对占星术略懂一二,所以能够看出,自己的那颗本命星辰虽然没有极致的光明,却锋芒暗藏,假以时日必会展现。相比之下,赵恪的那颗本命星辰也并不是十分明亮,却隐隐有颓然的预兆。
他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摇摇头,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再怎么仔细看,仍然是原来的结果。
“在下才疏学浅,还请赐教。”
沧溟放下自己的手,侧过头,侧脸的轮廓很美好,隐约带着冷然:“你不是都看见了么,赵恪的本命星辰,最多三年之后必会陨落。”
她的话很直白,直白得让倾陌的额角渗出了冷汗。
沧溟看着那颗正在缓缓移动的星辰,两颗原本就不会有交集的星辰,却被迫改变了轨迹,当它们交错的时候,就也意味着命运的交错。
交错之后,则又会走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福还是祸?
倾陌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公子与你的交易,便是与此有关?”
“没错。”她承认了这一点,眸光中意味不明,“无论何时,他最相信的也只有你了。”
然而,后面那句话的声音很轻,就连倾陌也没有留意到。
他的面容上极其缓慢地浮现出一抹笑意,“既然如此,逆天改命也不是不可能。”
“你不相信天命么?”
“天命?”他摇头,一笑,“我最喜欢做的,就是那些看起来根本不可能的事。”
沧溟看着他面容上志在必得的笑容,忽然想起赵恪面容上的笑意。他们似乎是两个极端,一者意气风发,另一者则是永远挂着淡然的笑意,然而,那样的笑意之下,暗藏杀机。
良久,她笑了,绝美的笑容中有苍凉的影子。
“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