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小姐。”
巫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以一个世家女子骄矜的姿态，淡出奴仆们的视线。
她今年只有七岁，却比已经成年的世家小姐们更有仪态礼教。
“啧，真是个小美人呢。”她的生母，巫家家主的正室夫人每一次见了她，都不免要赞叹一番。
“我的凝儿，果然非比寻常。”巫夫人满意地笑了，一双精致的丹凤眼向上飞起，艳丽的妆容点缀其上。
她已经三十有余了，却只有巫凝一个女儿，自然要把她当作最尊贵的女子来培养。
“拜见母亲。”
儿时的巫凝，声音尚未脱稚气，尽管一举一动都像一个小大人似的懂事，可到底还是个孩子。
“乖。”巫夫人摸着她的头，摸得她的发髻几乎都要散乱了。
“母亲。”巫凝偏过头，有些发怔，在她的记忆中，她的母亲，雍容华贵的母亲，从未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
巫夫人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神色略显僵硬。
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孩子……
“凝儿尝尝。”巫夫人端起桌上的糕点，那是巫凝平日里最喜欢的糕点，今日她却无论如何也吃不下。
巫凝抬起小脸，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望向自己的母亲。母亲的眼睛，一向是最美的，可是为什么，她会在她的眼中看到伤感？
“母亲……”她轻轻唤着她，“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无事。”
巫夫人脸上得体的笑意几乎挂不住。
走出母亲的房门，巫凝的心里升起深深的不安。
可她到底是个小孩子，即使不安，也做不了什么。
“叔父。”
巫凝看到远处的来人，声调仍是平淡的，与向旁人请安时毫无区别。可细察之下，平淡的声调中隐隐含了一丝欣喜。
“凝儿。”巫即满含宠溺地看着这个乖巧懂事的后辈。他的面孔是年轻的，不过三十余岁的样子，可是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孩子，所以，对于巫凝也就更加宠爱。
“叔父可是又带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给凝儿？”巫凝眉眼弯弯，模样说不出的好看。
“自然是有的。”巫即笑起来，“不过叔父找你母亲有要事商议，你母亲可在？”
巫凝撅起小嘴，不过还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巫族的府邸中有赵王赏赐的紫藤葵，这种罕见的药草，就被移植在她所居住的清华台旁。
巫凝很喜欢这种看上去无比艳丽的药草，总是向母亲讨要。每当这时，母亲便会拍拍她的小脸，尽力用宠溺的语气告诉她：“这是长辈们用来修仙的圣品，小孩子拿来干什么呢？”
修仙么？巫凝沉默，赵国有很多比她更小的孩子，可是他们的家里人都千方百计让他们修仙修道，妄图窥破长生，能够羽化为仙，为神。
可是为什么，家里人都不愿意让她修仙呢？
她的天赋，明明那么好。
她分明是那么聪明，看过一遍的典籍，都能够倒背如流。
巫凝看着远方略显刺眼的日光，难得地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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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到这一步了么……”
巫夫人的手隐藏在衣袖中，紧紧攥住那一方丝帕。
“大嫂……”巫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走到这一步……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凝儿还那么小……”巫夫人的神色明显激动起来，声调愈发颤抖，“我们又如何忍心！”
“大嫂！”巫即提高了声调，尽管如此，声音还是低沉得可怕，“谁也不愿意让巫之一族全族覆灭，可是……”
“二弟……”巫夫人无力地摊坐在椅子上，“你大哥死得早，只留下凝儿这么一个孩子……”旋即又很快地摇摇头，“不，不仅是嫡系，就连全族，也只有凝儿一个后辈……”
“这也是毫无办法之事。”巫即的声调缓和下来，想起那个精灵可爱的孩子，他也十分不忍心，不忍心舍弃她。
“巫之一族的先祖，是远古时的神灵。”他的眸光锐利起来，“神灵孕育子嗣，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之事。”
“哼。”巫夫人冷笑，“若论血脉高贵，又有哪一族能与巫之一族相提并论，即便是各国王族，血脉之中的神族血统也没有我们高贵纯净。”
“先祖留下的谶言，你可看过？”沉寂片刻，巫夫人开口，神色间只有疲惫。
“……”巫即摇头，语气是缓和的，“并未看过。”
闻言，巫夫人疲惫的双眼闭上了，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很累，若不闭上眼，旁人或许能够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端倪。
“这样也好。”良久，她开口，“也不知，那是福，还是祸。”
“这样也好。”
她又重复了一遍，只是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当晚，天降暴雨。
巫氏一族原本的宅子在滚滚的天雷中寂灭，嫡系子孙几乎尸骨无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