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院落只有秦远一个人居住,在这片打工者云集的地方,这是很奢侈的事情。
大门没有锁,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一个不好习惯,推开门进去,小院子里种着一些花草,还有一畦子自种的大白菜,绿油油的茁壮生长,菜叶肥大,极是喜人。
哐当!
一条足足到人腰部高的大黄狗从堂屋里窜出来,冲着秦远叫唤两声,仿佛在抱怨这家伙回来太晚,影响它睡觉。
秦远笑笑,走到屋中,从老旧冰箱里拿出一根肘花火腿,扔了过去,老狗眼睛一亮,一个扑跃,叼在嘴里,用锋利的牙齿撕开包装皮,开始大快朵颐。
这一条土狗,学名叫中华田园犬,还是最纯净血统,土到不能再土,可秦远却是视之如家人,在泉城这么多寂寥的日子,都是这条老狗一路陪着他走过来。
不过这老狗倒也不是寻常家犬,生的异常高大不说,还极为健壮,四条爪子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细,因为活得年纪太大,皮毛稀疏,暗淡无光,牙齿也掉了一颗,仿佛垂垂暮已,但如果哪个不长眼的小贼小看了它,老家伙必然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做“人眼看狗低”的代价!
这也是秦远出门极少上锁的原因之一!
扒掉衣服,露出身上狰狞的玄武刺青,在院子里冲了个凉水澡,洗去一整天的汗臭,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秦远回到屋里,没有直接入睡,而是泡了一杯茶,点上一根烟,独自坐在那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二郎,也就是那条老黄狗,走到秦远身边,脑袋蹭着他的裤腿,嘴里呜咽几声,极通人性。
“好了好了,我早就把它们放下,你不用担心我的。”
秦远摸着它的脑袋,声音柔和,轻轻说道。似乎并不觉得人狗殊途,语言不通。
二郎仿似听懂了他的话,呜咽几声,趴在他的脚下,耸拉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
好像,它也在怀念它们!
是啊,那些日子谁不怀念?嘴上说放下,可心里呢?那如烙印一般的痕迹,除非是死亡,不然怎么可能抹去?
——
第二天一大早,刚刚六点,秦远就从床上起来,摇晃了一下脑袋,里面如针扎一般的疼痛。他的伤势仍旧没有多少好转。三年来,每天早晨都要忍受如此折磨,如果睡眠不够,休息不足,那疼痛就会更加剧烈!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扔进嘴里,如嚼豆子一般咬碎,吞咽下肚。腹中立即生出一股热流,沿着经脉,涌向头脑。疼痛暂时被压住。
洗刷完毕,换上昨天晚上洗干净的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颜枝瑾打来电话,告诉秦远一个好消息!
昨天晚上回去,她就把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校长。校长听到之后,兴奋地差点没把手机摔掉,不仅答应了今天的见面,还透露给颜枝瑾,如果秦远可以将华大风水复原,那他可以从学校经费中挤出一百万作酬金!
这次轮到秦远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他之前也就想要敲个十万八万的,撑死了也就是二十万。
毕竟学校不是个人的,经费虽然多,但都要入账,会有纪检部门定期审核。总不能跟他们说,老子拿了这么多钱,请风水先生了吧?
如果真这么干了,他那校长也就当到头了!
按照他以往与一些政府部门国企央企打交道的经验,十万块的“顾问佣金”就相当难得。
可没有想到,华大校长,竟然直接开出来一百万!
这可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同时,他也能看出来,华大校长对那个九宫八卦阵应该有所了解,知道它的作用,也知道它不是一般人能够修复的,不然绝无可能开出一百万的天价!
“一百万啊,这真是意外之喜!”
秦远挂掉电话之后,看着天空,欣喜地自语一句。这是他在泉城隐姓埋名一年多时间,最大的一笔进项。
这些年他赚了很多钱,但花了更多,所以现在穷的叮当直响。
马上又要到手一百万,够他做些事情的了!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让他的伤势恢复少许。
早饭还是一如既往的蒸包豆浆,吃完之后,擦擦嘴,跟老板娘瞎贫了几句,便一路慢跑,赶往华大。
此时时间刚刚七点多,许多早起的“鸟儿”都正在赶往上班的路上,马路拥挤得很,喇叭响个不停,许多奔驰宝马路虎霸道都没有他慢跑来得快。
在他前方不远处,一亮破旧面包车也夹在车群中龟行,里面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通过后视镜,钉在他身上。
秦远跑的相当悠然,没出多少汗,又被晨风一吹,很是舒爽。
又往前跑了一段,华海大学遥遥在望,以秦远的目力,甚至能够看到那辆酒红色宝马车正停在门外,等着自己。
可是,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柏油地面的声音响起,那辆不知道转了几手的面包车,冲破护栏,马力全开,径直朝秦远撞去。
二者相距极进,总共不到十米,又加上秦远毫无防备,所以那面包车瞬间就来到秦远身前,马上就要发生一次交通惨剧。
“砰!”
秦远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沙袋一样,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跌落,猩红的鲜血,洒在地面上,泛着妖异的红色。
“咔嚓!”
面包车撞飞了秦远,又撞进绿化带里的路灯杆子上,保险杠断裂,玻璃破碎,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飞射而出,终于停下。
“啊,出车祸了!”
“这是开车还是杀人啊,怎么对着人撞!”
“那年轻人也真倒霉,这下子可不轻!”
“何止是不轻,能保住命就算谢天谢地了,你没看到,人都飞出去了吗?”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议论,纷纷谴责着司机不长眼,惋惜者年轻人出门没看黄历。
可让众人诧异的是,肇事司机一直没有下车,也没有逃窜,面包车就那么大喇喇地停在那里,似乎没有一点恐慌没有一点罪恶感。
更让众人诧异的是,被撞飞的秦远竟然慢慢爬了起来,捂着胳膊,一阵龇牙咧嘴。
真尼玛疼!
幸亏他在面包车临撞上自己的那一刻,高高跃起,只被车顶擦了下,不然非得骨断筋折不可。
“妈的,想谋财害命吗?”
秦远怒火冲天,几步跑过去,拉开车门,就准备把那司机胖揍一顿。你丫开车不长眼啊,就算是不长眼,撞了人不知道报警送医院,难道要等他死了才行?
然而,秦远拉开车门,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愣着。
车里没有人!
没有司机,没有乘客,连条狗都尼玛没有!
他的脸色变了变,老旧磨损的方向盘与车门把手之间绑着一根橡皮筋,车厢里还有一块砖头,油门踏板上还有红色粉屑……
秦远的脸色略微阴沉,久久不语,这是有人想要弄死他啊!
在马路对面,一个运动服,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似乎是在看热闹的男人,见到秦远还能从地上爬起,恨恨的摔下手中燃了一半的香烟,火星四溅。
秦远猛地回身,往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位置看去,却发现,那里除了一个烟头和两个小姑娘叽喳议论的女孩之外,再无他人!
“呜呜呜呜……”
两辆摩托车拉着警笛正往这边赶来,值班的交警发现了异常,只是人群拥堵,车辆不前,交警想过来却有心无力。
七杀当空,小人得利,君子哭丧!
秦远不由想起昨天晚上的星象,没料到竟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他没有多做停留,更没有等着交警过来,而是快跑几步,隐于人群之中,随着这如春运一般的行人,一步步往华海大学走去。
这种无头悬案,是不能依仗警察的,除了做个笔录,静候消息,他们帮不上半点忙。
颜枝瑾今天心情不错,换了一身衣服,中短裙紧绷在身上,露出修长而光洁小腿,凸显的臀部浑圆挺翘,曲线完美。上身穿了一件灰色绣花雪纺衫,宽松舒适,优雅而知性。
她七点半就来学校了,一直停在校门口,就等着秦远那个家伙过来,好带他进去。
只是,二十分钟过去了,秦远仍旧不见人影。
她不由有些气恼,这死家伙,有没有点时间观念,难道非要摆谱,让校长等他不可?
还有十分钟就到昨天约定的时间,可从这里到校长办公室也要走上个几分钟,再晚上片刻,就真要迟到了。
其实,除了与校长的约定之外,她心里面还牵挂着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她办公室里的那个东西,还有秦远在门外留下的那根头发丝。一晚上的时间过去了,她很想知道,究竟有没有发生些什么。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胡校长发来的信息:小瑾,先让秦先生等候片刻,我与罗副校长有些事情要谈……
“该死的家伙,让你迟到,还不知罗天明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昨天晚上的事情肯定瞒不了多久,她可不相信罗天明在这个时候找校长,只是谈论普通事情。
“梆梆梆!”
有人在敲窗户,颜枝瑾放下手机,抬头望去,不由惊叫一声。
一个人站在车前,额角留着血,黑色衬衣似乎是被刮破,破损处也能看见正在往外渗血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