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怔怔的看着他回过头来,怔怔的看着他笑着说话,一时间,头脑里居然是一片空白——不错,她怎么没想到笑大哥也会来?他为了救曲阳,该是比自己更急切的想拿到青鸾花吧?……可是,为什么,偏偏也要在今夜这个时候?
然而,想起方才击向他背心的那一鞭子,她忽然间没有力气再想任何东西。
看着黯淡光线下笑春风越来越苍白的脸,冷月瞬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什么千丝万缕的尘世纠缠、爱恨纠葛,进退间的筹划都已经不在考虑之内,她只是想着:笑大哥要死了……笑大哥要死了!
她看着他因为站立不稳,而抽剑驻地。忽然间哭出声来,飞奔过去抱住了他。
“笑大哥!笑大哥!”她用力抱着他,踮起脚来箍住他的肩膀,仿佛生怕他会一下子倒地死去,她忽然间就失去控制的痛哭起来,“你不要死!千万不要死了……千万不要!”
雪域华佗这一刻反而愣住了:从认识冷月到如今,记忆中,几乎从来没有看见她这样的哭过。她一直都是很有教养的小宫主,一举一动有自小养成的分寸,连哭泣都是优雅的低头垂泪——如今这般爆发似的恸哭,完全不似她平日的举止啊。
内心反复地挣扎撕扯后,他猛地拥抱了她。惊惧交加,她默默揽住了他的手臂。
心境从来没有如此的清明和安详,笑春风反手轻轻拍着白衣女子的肩,连声轻轻道:“月儿,别哭,别哭……没、没事的……”然而,不知不觉,他说话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感觉手慢慢冰冷无力,“呛”的一声,流光剑跌落地面。
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秦婉慈一下子傻眼了,心口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月儿,带上青鸾花…去救曲阳,要快,否则就老不及了。”黑衣男子目光留恋的停在白衣女子的脸上,然而感到了意识的渐渐模糊,只来得及费力说了一句。
“笑大哥!笑大哥!”眼泪簌簌地流个不止,冷月有些绝望的抱住他,感觉他的身子越来越沉的靠在自己肩上,她急切间扶住他的背部,却触到了满手的温热——血,他的血!
是她伤了他!是她伤了他!!!
“婉慈,婉慈姐,过来帮帮我!”感觉已经扶不动他,白衣女子有些不知所措的叫了起来,呼唤身边的大师姐,然而,却没有听到大师姐的回应。
白衣女子不得不扶着黑衣男子倚着台阶坐下来,回头看大师姐那边时,却蓦然倒抽了一口冷气——黯淡的天宇下,天心阁的大门无声无息打开,移花宫的宫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内,后面跟着众位白衣女弟子。
方才被花盆的破裂声惊动才出来,冷莲香的表情反而平静的出奇。她的眼神有些琢磨不透的游移着,轻屑而高傲的眼神先是落在身受重伤的黑衣男子身上,在那朵被折断的青鸾花上微微一顿,然后转到了自己的女儿冷月的脸上,眼底冒出瑟瑟的寒气。
“月儿,你果然是大有出息了!!!”
“娘!”白衣女子看着母亲冰雪的脸,忽然间感慨万千......她的目光里散发出倔强而不顾一切的光芒,声音涩涩战栗着却又清晰无比,“放我们走,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反正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我什么也不怕!”
“月儿,你这是在威胁**吗?”挑起眉毛,冷莲香的手指在宽大的衣袖里摩挲着,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冷冷地问,语气中肃杀之意更重。
笑春风的血流了她满手,冷月虽然用力为他捂着背后的伤口,却依旧阻止不了。神色悲悯而凛冽,白衣女子不禁苦笑起来:
她是雪山派的命中魔星罢?不然为何已经伤了曲阳后,现在又伤了笑大哥。他们雪山双雄真不该就这样死在她的手上。
“是的,娘。今天晚上,我要和笑大哥带着青鸾花下山去!”陡然间,她抬起了头,直视着威严庄穆的移花宫宫主,一字一句地回答。
听到女儿那样的回答,冷莲香蓦然笑了起来——
白衣女子看着娘亲多少年来第一次展眉的笑,看着她枯槁靥边露出的浅浅酒窝,仿佛忽然镇住了。冷莲香旁边的秦婉慈也是这般表情——似乎,从宫主一开门出来,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师傅的笑容只会给将死之人看。
那么,她是要杀了台阶前这两人吗?
冷莲香的眉目间,不知是什么样复杂而恍惚的神色,定定看着自己的女儿,缓缓点头:“好!说得好!——我真是教出了个好女儿!”
话语未落,剑光如同游龙般从羽衣中腾起,直取台阶上的两人!
“月儿!”笑春风大惊,然而伤重垂危,从地上捡起长剑已经来不及,他身子一侧,便要挡在冷月身前——然而,却未想冷月早料到了他会如此,左手同时便将受伤的人用力推开,右袖一拂,展袖卷起地上跌落的流光剑,迅速斜斜反削过去。
母女两人在瞬间使出的、居然同样都是那一招“情为何物”!
“师傅!”“师妹!”脸色剧变,秦婉慈看得呆了,抢身过去扶住了雪域华佗,看着庭前动手的两人,一时之间竟然镇得说不出话来。
一样的出剑,一样的走势,迅速而灵动的,两柄剑在空中流转出清光万千,凌厉准确的刺向对方。
然而,终究是师傅、而且又是先发制人,冷莲香的剑更加空灵的不带一丝烟火气,迅疾的破空刺到,在女儿的剑没有达到前,刺破了她眉心的肌肤,然后凝如江海清光般停了下来。剑气从冷月眉间投入,她只感觉手足一软,剑势便是无力的一偏——只划破了娘亲左肩的云袍。
“叮”一声,流光剑跌落在了地面上。
“月儿!”笑春风勉力从地上抓起了剑,然而因为失血,感觉流光剑拿在手里几有千斤之重。他看着命悬一线的年轻女子,脸色苍白却不敢稍动。
“师傅!”秦婉词蓦然不顾一切的奔过来,“你不能杀小师妹!不能杀!”
冷莲香却仿佛没有听到女弟子的厉声大呼,只是有些冷冷地蹙了蹙眉,眼角的寒气愈发清冽—她手中的长剑刺破女儿的眉心,血一滴滴沿着白衣女子秀挺的鼻梁流了下来。冷月闭上了眼睛,然而闭眼前却忍不住看了旁边的笑春风一眼。
——真的是命么?今晚,如果不是被她误伤,笑大哥和她,又怎么会无法离开?